子時過半,月色被流云層層遮蔽,只在天幕上透下些許朦朧的清輝,勉強照亮前路。
蕭衡與江晚寧身形飄忽,如兩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幾個起落間,已悄然立于血刀門山莊那高大的圍墻之外。
尚未踏入,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氣已如實質般撲面襲來,其中更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尸體開始腐敗的甜膩惡臭。
山莊那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一扇已然傾頹,另一扇則歪斜地半敞著,門板上布滿了凌亂交疊、色澤暗沉的掌印與抓痕,深褐色的血跡凝固其上,無聲地訴說著曾有人在此絕望掙扎。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無需言語,默契地一前一后踏入門內。
門后的景象,即便是見慣了生死、素來心靜如水的江晚寧,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縮。
視野所及,皆是一片潑天蓋地的暗紅,恍若地獄繪卷在人間展開。
青石鋪就的寬闊庭院地面,早已被干涸發黑的血跡徹底浸染、覆蓋,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那血跡并非平緩流淌,而是呈現出大片大片放射狀的噴濺形態,兩側的墻壁、支撐廊檐的朱紅柱子、乃至不遠處的嶙峋假山石上,都密布著星星點點、已然變成深褐色的血斑。
月光冷冷照下,映得這片慘狀愈發觸目驚心,不難想象當日此地,鮮活的生命是如何在瞬間被撕裂,滾燙的血液如何瘋狂噴涌。
幾柄造型獨特的血刀派制式彎刀,散亂地斜插或丟棄在凝固的血泊之中。
刀刃之上,不僅沾染了污穢,更布滿了累累缺口與卷刃的痕跡,顯然它們的持有者在生命最后的時刻,曾經歷過何等激烈而絕望的抵抗。
蕭衡蹲下身,指尖避開大片血污,在相對干凈的地面邊緣捻起一點沾了血漬的塵土,置于鼻尖輕嗅,隨即又銳利地掃視著整個庭院血跡的分布走向。
“血跡噴濺方向雜亂無章,幾乎涵蓋所有角度。”
他沉聲分析,聲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可見襲擊者來自多個方向,且攻勢迅猛絕倫,以至于這些素來擅長合擊陣法的血刀門弟子,連有效的防御陣型都未能組織起來,便已潰敗。”
江晚寧微微頷首,清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規,掃過庭院每一個角落。忽然,他目光定格在一處廊柱與地面的夾角。
“看那里。”他指向那不起眼的陰影處
“血跡邊緣有細微的、不規則的灼燒焦痕,并非明火所致,倒像是……被某種腐蝕性極強的液體濺射侵蝕后留下的痕跡。”
他緩步前行,一襲白衣在月下與這血腥修羅場形成了極致而詭異的對比。
行至一處相對干凈的回廊轉角,他停下腳步,俯下身,從兩塊木板交接的狹窄縫隙中,用特制的銀鑷,極其小心地夾出了一枚細如牛毫且通體流轉著幽藍光澤的細針。
“此物非中原武林常見暗器。”
江晚寧將那枚藍針輕輕置于自己掌心,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端詳。
針身剔透,泛著金屬與玉石混合的奇異光澤,針尖一點幽藍在月色下閃爍著不祥的微芒。
“材質奇特,非金非鐵,入手冰寒刺骨,若非我修煉的冰魄訣對寒氣感知遠超常人,幾乎難以察覺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