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終得解藥
夜色如墨,嘉禾鎮在經歷昨夜的襲擊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街道上不見行人,只有四顧門弟子五人一隊,執劍持燈,在青石板路上來回巡視。他們的腳步聲整齊劃一,打破了夜的寧靜,卻又帶來另一種壓抑。
悅來客棧已被圍得鐵桶一般。二樓臨街的客房里,燭火搖曳,將幾道身影投在窗紙上。李蓮花靠窗而坐,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杯沿。他的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幾分,昨夜強行催動內力,雖擊退了來襲者,但碧茶之毒如影隨形,此刻正在他經脈中隱隱躁動。
方多病在房間里踱來踱去,眉頭擰成了一個結,嘴里不住地念叨:“祭品……尊上……這金鴛盟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練功就練功,還搞出個‘祭品’的名頭?難不成真是什么邪神降世,需要血食供奉?”他越想越覺得離譜,猛地停下腳步,看向桌邊坐著的白芷,“白姑娘,你見識廣博,可曾聽過這等邪門的功夫?”
白芷端坐在凳上,背脊挺得筆直,試圖維持著慣常的從容,但微微顫抖的指尖和過于蒼白的唇色,還是泄露了她的虛弱。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間翻涌的不適感,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方少俠,并非簡單的吸人內力。那‘吸元訣’我雖未親見,但據古籍殘卷記載,此法霸道無比,強行汲取他人苦修而來的修為,所得內力駁雜不齊,屬性沖突,隱患極大,極易導致走火入魔。”
她頓了頓,接過喬婉娩遞來的溫水,抿了一口,繼續道:“但若輔以特定手法,將汲取而來的內力,通過某種特殊的媒介——或許是陣法,或許是某種奇物——進行‘提純’或是‘轉化’,再供施術者或指定之人吸收,便可大大減少反噬之險。所謂‘祭品’……”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恐怕就是被他們選中的、專司提供內力的‘容器’,待到內力被汲取一空,便是油盡燈枯之時。”
喬婉娩坐在白芷身側,聞言臉色更白了幾分,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如此損人利己的邪術,簡直駭人聽聞。笛飛聲他……他雖行事乖張,向來只求武道巔峰,竟也會墮落到修習這等……這等……”她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的失望,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
李蓮花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轉向喬婉娩,沉默片刻,緩緩搖頭:“不像他。阿娩,笛飛聲此人,我了解。他追求的是堂堂正正的武道極致,性子雖冷,手段也狠,卻向來不屑這等投機取巧、損人根基的旁門左道。此事背后,恐另有主使。”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墜星崖底那個佝僂身影,以及那聲充滿狂熱的“尊上”。那個老者身上的氣息,與笛飛聲的剛猛霸道截然不同,更顯陰詭邪戾。
“無論如何,必須阻止他們。”李蓮花的目光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寒刃,“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在嘉禾鎮內,或者……更糟,他們已經得手了,正在某個角落進行著最后的儀式。”
房間內的氣氛因他的話語而更加凝重。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輕輕的叩門聲。一名身著四顧門服飾的精英弟子推門而入,臉上帶著奔波后的風塵與一絲發現線索的振奮。他先是對喬婉娩和李蓮花抱拳行禮,然后急聲道:“門主,李先生,方少俠,有發現了!我們按照白姑娘之前提供的線索——關于那異種真氣中蘊含的‘地脈陰寒之氣’——重點排查了鎮外陰氣最盛的幾個地方。果然,在亂葬崗東南角的一處隱蔽山坳里,發現了一個被亂石和枯藤掩蓋的洞穴入口!”
弟子說著,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布料碎片,雙手呈上:“洞口附近有激烈的打斗痕跡,殘留的血跡尚未完全干涸。洞內深處……情況更糟。我們在里面找到了這個。”
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那塊布料上。布料質地特殊,似帛非帛,似革非革,邊緣處呈現出不規則的焦黑色,仿佛被強酸或烈火灼燒腐蝕過。最引人注目的是,布料中央,用暗紅色的絲線繡著一個詭異的圖騰——那像是一只扭曲的眼睛,又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白芷強撐著站起身,接過布料碎片。她沒有立刻去看那圖騰,而是將布料湊近鼻尖,輕輕嗅了嗅,又用指尖細細捻磨感受其質地。片刻后,她抬起頭,眼中閃過篤定的光芒:“不會錯。有‘腐骨草’和‘赤練砂’混合的刺鼻氣味,這兩種藥材都生長于極陰之地,性至寒,帶有劇毒,常被用來煉制一些陰損歹毒的丹藥或秘藥。這圖騰……”她指著那暗紅色的圖案,“與我之前在墜星崖底,與那金鴛盟老者交手時,在他衣袍內襯所見到的紋樣,至少有八分相似!”
墜星崖的老者,詭異的圖騰,蘊含陰寒之氣的異種真氣,以及“祭品”和“尊上”的稱謂……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直指鎮外亂葬崗的那個隱秘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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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我們必須立刻去那洞穴查看。”李蓮花當即立斷,站起身形。雖然體內毒素隱隱作痛,但他深知此刻片刻延誤,可能就意味著又一條無辜性命的消逝。
“我也去。”白芷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開口,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喬婉娩立刻上前一步,扶住白芷的手臂,美眸中滿是擔憂:“白姑娘,你元氣未復,昨夜又受了驚嚇,此刻實在不宜再勞頓奔波。探查之事,交由我們便可。”
白芷輕輕掙脫喬婉娩的手,搖了搖頭,目光卻落在李蓮花身上:“喬門主好意,白芷心領。但洞內情況未明,金鴛盟手段詭異,難保不會設有毒瘴、機關或是布下奇毒。我的醫術和毒術雖不才,關鍵時刻或能派上用場,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她頓了頓,聲音低沉卻堅定,“而且,我總覺得,那里有我必須親眼看一看的東西。”
李蓮花看著白芷那雙清澈卻執拗的眼睛,知道她心意已決。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卻有著不輸任何人的堅韌。他沉吟一瞬,終是點了點頭:“好。但此行兇險未卜,白姑娘,你務必跟緊我,萬事不可沖動。”
最終商議決定,由方多病留守悅來客棧,坐鎮中樞,協調四顧門弟子在鎮內外的布防與信息傳遞。李蓮花、白芷則在喬婉娩親自率領的八名四顧門好手護衛下,趁著濃重夜色,悄然離開客棧,如同融入暗夜的影子,直奔鎮外亂葬崗而去。
亂葬崗位于嘉禾鎮西面一片荒蕪的山丘之上,終年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陰森之氣。夜風穿過嶙峋的怪石和歪斜的枯木,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點點磷火在黑暗中飄忽不定,如同亡魂不眠的眼睛。
在那名發現洞穴的弟子引領下,一行人很快找到了位于山坳深處的洞穴入口。入口處果然被大量亂石和交織的枯藤遮掩得極為巧妙,若非刻意搜尋,絕難發現。撥開枯藤,一股混合著濃郁血腥、泥土霉爛以及那股眾人已不算陌生的、帶著陰寒腥氣的異種真氣殘留,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李蓮花打了個手勢,兩名四顧門弟子立刻手持火折,率先進入洞內探查。片刻后,里面傳來一聲短促的哨音,示意安全。
眾人魚貫而入。洞穴內部比想象中更為深邃開闊,怪石嶙峋,通道曲折。越是往里走,血腥味越是濃重,墻壁上甚至能看到一些飛濺狀早已干涸發黑的血跡,以及明顯的刀劍劈砍和內力沖擊留下的痕跡。
終于,抵達洞穴最深處。眼前的景象,讓見慣了江湖風浪的喬婉娩和四顧門弟子們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胃里一陣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