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省醫院的走廊還浸在晨霧里,秦津銳靠在重癥監護室門外的長椅上,眼窩泛著青黑。一夜沒合眼,軍大衣上沾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手里還攥著沒喝完的涼白開——凌晨護士送來的,他忘了喝。
監護室的門“咔嗒”一聲開了,夜班護士走出來換班,看到他還在,愣了一下:“秦先生,您沒去休息啊?病人還沒醒,您這樣熬著身體會吃不消的。”
秦津銳站起身,聲音帶著沙啞:“她情況怎么樣?有沒有惡化?”
“暫時穩定,醫生說再觀察幾個小時,要是能醒過來,就沒什么大問題了。”護士遞給他一杯熱開水,“您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我幫您找個休息室,您瞇一會兒?”
“不用了,我就在這兒等。”秦津銳接過水杯,指尖傳來暖意,卻驅不散心里的沉郁,“麻煩您了,要是她醒了,第一時間告訴我。”
護士點點頭,轉身要走,又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相機——那種老式的膠卷相機,是她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她對著監護室門口的方向,快速按下快門,“咔嚓”一聲輕響,在安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秦津銳沒在意,他的目光全落在監護室的玻璃上,隱約能看到沈靜雅躺在病床上的身影。他想起三天前送她來安置點時,她攥著他的衣角說“津銳,我怕”,當時他只覺得是她的慣用伎倆,現在想來,那眼神里的絕望,或許不全是裝的。
“秦先生,您跟病人是什么關系啊?”護士收起相機,狀似隨意地問,“看您這么上心,應該是很親近的人吧?”
“以前是鄰居,她是我負責的案件證人。”秦津銳的回答很簡潔,沒有多余的話——他不想跟陌生人解釋太多,尤其是在這種敏感的時候。
護士卻沒打算就此打住,又問:“那您愛人知道您在這里嗎?這么大的事,她會不會擔心?”
秦津銳的指尖頓了頓,杯沿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神:“她還不知道,等病人醒了,我處理完這里的事,再跟她解釋。”
護士“哦”了一聲,沒再追問,轉身走進護士站。她打開相機后蓋,小心翼翼地取出膠卷——剛才那幀照片,正好拍秦津銳站在監護室門口,目光落在病房里,側臉的輪廓在晨霧里顯得格外專注,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會覺得他對里面的人極其在意。
“這照片要是寄到秦家,不知道會掀起多大風浪。”護士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她是沈靜雅遠房表姐的同學,昨天沈靜雅的表姐特意打電話來,讓她“多幫忙照看著點”,還說要是有機會,就拍點“有用”的照片寄回秦家。
上午十點,監護室的門終于開了。主治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秦先生,病人醒了,意識還算清醒,就是身體還很虛弱,你可以進去看她,但別聊太久,讓她多休息。”
秦津銳連忙跟著醫生走進監護室。沈靜雅躺在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看到他進來,眼睛突然亮了,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掉:“津銳,你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別胡說,你現在沒事了。”秦津銳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病床邊,聲音盡量放溫和,“為什么要這么做?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非要走極端?”
沈靜雅攥著被子的手緊了緊,聲音帶著哽咽:“我在這里待不下去……安置點的人都不跟我說話,我一個人對著空房子,晚上總做噩夢,夢到陳耀東的人來抓我。我想回家,可我沒有家,只能想到死……”
她說著,眼淚掉得更兇,伸手想抓秦津銳的手,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
秦津銳的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卻還是硬起心腸:“我知道你難,但自殺解決不了問題。等你身體好點,我會跟安置點溝通,讓他們多照顧你,要是實在不行,我再幫你換個地方。”
“真的嗎?”沈靜雅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期待,“你會幫我換地方?能換去北京嗎?我想離你近點,離奶奶近點,這樣我就不害怕了。”
秦津銳皺緊眉頭:“北京不行,那里對你不安全,也容易引起誤會。我會幫你找個安靜的小城,沒人認識你,你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沈靜雅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沒再說話,只是默默掉眼淚。秦津銳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里有些不忍,卻還是堅持:“這是最好的安排,你別再想北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