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和李連長一行人,是被周隨遇用冰冷的眼神和“我媳婦累了要休息”這種毫無說服力的借口給“請”出去的。
臨走前,政委還一步三回頭,眼神死死粘在那盤沒吃完的紅燒肉上,嘴里嘟囔著:“老周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有了媳婦忘了革命戰友……”
沈安安把最后一塊紅燒肉夾到自已碗里,又給周隨遇盛了記記一碗米飯,看著他把人趕走,才慢悠悠地開口:“行了,人都走了,咱們也該談談正事了。”
周隨遇關上門,轉身面對沈安安,那股子面對外人的冷硬瞬間消散了些,但眉頭依舊緊鎖著。
他看著桌上幾乎被他一個人掃蕩干凈的飯菜,又看了看沈安安碗里那孤零零的一塊肉,心里頭一次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緒,像是愧疚,又有點別的什么。
“你……你也沒吃多少。”他聲音有點干澀。
“吃飽了,不像某些人,餓死鬼投胎似的。”沈安安撇撇嘴,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肉,就是不吃,眼神卻直勾勾地看著周隨遇。
周隨遇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端著碗筷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他放下碗,決定主動出擊。從她出現在軍區大門口說要離婚開始,他就覺得這事兒處處透著不對勁。
“說什么?”沈安安把筷子一拍,聲音不大,但氣勢很足,“周隨遇,我問你,咱們領證多久了?”
周隨遇一愣,在腦子里飛快地計算了一下:“七個月零八天。”
他記得很清楚。領證第二天他就接到了緊急歸隊的命令,任務涉密,連寫信都受到了嚴格管控。
“喲,記得還挺清楚。”沈安an安冷笑一聲,“那我再問你,這七個多月,你往家里寄過錢嗎?寫過信嗎?”
提到這個,周隨遇的臉色更沉了。
“錢,每個月都寄了。津貼和補助,除了留下我個人必須的花銷,剩下的五十塊,一分不少都寄回去了。信……任務原因,只寄回去過一封,就是我剛到部隊報平安的那封。”
他回答得坦蕩,因為他確實這么讓了。他是個軍人,對國家忠誠,對家庭,他自認也盡到了責任。雖然這個家,他還沒來得及真正地感受過。
“五十塊?”沈安安的音調揚了起來,眼睛里帶著明晃晃的嘲諷,“周大團長,你可真大方。一個月五十塊,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在村里,一個壯勞力干一年都掙不到這個數。這筆錢,足夠養活我們一大家子人,還能頓頓吃上白面饅頭了。”
周隨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不懂她為什么是這個反應。他把大部分收入都寄回家,不正是為了讓她和家人過得好一點嗎?
“所以呢?”他問。
“所以?”沈安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站起來,挺著肚子在狹小的屋子里走了兩步,然后停在周隨遇面前,指著自已的臉,“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咱倆像是每個月有五十塊錢生活費的樣子嗎?”
她指著他凹陷的臉頰:“你面黃肌瘦。”
又指了指自已身上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我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
“周隨遇,你寄回家的錢,我一分沒見著。你寄回家的信,我也一封沒收到。我在周家,每天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飯,喝的是刷鍋水一樣的稀粥。你娘和你大嫂,頓頓白面饅頭配炒雞蛋,過得比地主婆還滋潤!”
“我懷著你的孩子,累得差點一尸兩命,她們還在罵我是喪門星!要不是我今天跑得快,現在可能已經死在周家那張又冷又硬的破床上了!”
沈安安越說越氣,末世里受過的苦都沒這么憋屈。她不是原主,她不受這個氣!
她一股腦地把在周家受的委屈全倒了出來,當然,其中夾雜了她自已的藝術加工和夸張。
周隨遇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像是被一道雷劈在了天靈蓋上,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想過她是不是在家里受了委屈,但從沒想過,情況會惡劣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