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第2頁）

清風觀的藥圃里，新栽的蘭草抽出了嫩芽。

石花蹲在畦邊澆水時，指尖總會不自覺地劃過葉片——這些蘭草是從鎖靈陣帶回來的，花瓣上總凝著層淡淡的光暈，像是還沾著陣里的符文氣息。阿四躺在丹房的玉床上已有三月，眉心的靈玉時明時暗，李玉峰說這是靈玉在溫養他的魂魄，醒轉只是遲早的事。

“該換藥了。”張杏端著藥碗從月亮門走進來，袖口還沾著搗藥的草汁。她左臂的傷口早已愈合，只是抬臂時還會隱隱作痛——那日她和石頭被暗影殺手圍困，若非李玉峰及時帶人趕到，恐怕真要成了亂葬崗的孤魂。

石花接過藥碗，碗沿的溫度燙得指尖發麻。往丹房走時，正撞見石頭在劈柴，新打的短刀閃著寒光，卻再沒了往日的戾氣。他看見石花，突然撓了撓頭：“李道長說，下月初有場蘭會，就在衡山腳下的鎮子上。”

“知道了。”石花腳步沒停，嘴角卻悄悄揚了揚。阿四曾說過，等江湖太平了，就帶她去看蘭會，說那里的蘭花開得比黑風嶺的朝霞還艷。

丹房里彌漫著艾草的香氣。阿四躺在玉床上，臉色比昨日紅潤了些，青色長衫被石花洗得干干凈凈，衣角的蘭花紋路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她舀起一勺藥汁，剛要送到他唇邊，卻見他睫毛顫了顫。

“燙。”

兩個字輕得像嘆息，卻讓石花手里的藥碗“哐當”落在地上。她撲到床邊，看著阿四緩緩睜開眼，那雙曾映著星辰的眸子，此刻正映著她泛紅的眼眶。

“你醒了？”石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卻被他輕輕攥住手腕。

“蘭花開了嗎？”阿四笑起來，嘴角的梨渦里還沾著點藥香，“我好像……睡了很久。”

窗外的青鳥突然啾啾叫起來，撲棱著翅膀落在窗臺上。石花轉頭，看見藥圃里的蘭草不知何時全開了，淡紫色的花瓣在風里搖曳，正好落在阿四伸出的手心里。

“開了。”石花望著他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想起鎖靈陣里漫天飛舞的幽蘭，“你說過，蘭花開的時候就回來的。”

阿四坐起身，靈玉的光芒從眉心散去，融入他的血脈。他掀開被子下床，腳步還有些虛浮，卻執意要往外走：“去看看清風觀的日出，比黑風嶺的好看。”

石花扶著他走到殿前，正撞見李玉峰在打太極。老道看見他們，拂塵一甩，笑著轉身進了丹房，留下滿院晨光。石頭和張杏不知從哪里鉆出來，手里還捧著個竹籃，里面裝著剛蒸好的桂花糕——是阿四最愛吃的。

朝陽從衡山的峰巒間跳出來，將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阿四拿起塊桂花糕，剛要遞到嘴邊，卻見石花突然從背后拿出樣東西——是片壓在《鎖靈陣補遺》里的桃葉，葉緣已經泛黃，卻還帶著黑風嶺的草木氣。

“這個，你還認得嗎？”石花的眼睛亮晶晶的。

阿四接過桃葉，突然笑出聲來。他從懷里掏出半截木柴，正是當初在貧民窟枯井里發現的那截，歪歪扭扭的笑臉在陽光下格外清晰：“你看，我留著的。”

張杏和石頭相視而笑，轉身往藥圃走去，把殿前的晨光留給了兩個年輕人。阿四牽著石花的手，走到觀門旁的老槐樹下，那里不知何時多了塊木牌，上面刻著四個小字：“靜待蘭開”。

“往衡山去的路，以后不會難走了。”石花望著遠處連綿的青山，輕聲道，“江湖太平了，我們……”

“我們回黑風嶺。”阿四打斷她，指尖劃過她鬢邊的碎發，“種滿坡的蘭草，再挖個藥圃，像張杏那樣制藥救人。”他頓了頓，突然從袖中摸出個小布包，里面是枚獨山玉佩，雕著并蒂的蘭花，“這個，本該早就給你的。”

石花接過玉佩，觸到他掌心的溫度，突然想起鎖靈陣里他擋在她身前的樣子。她將玉佩系在腰間，與靈玉的余溫相觸，竟生出暖暖的暖意。

風穿過觀門，吹得殿前的銅鈴叮當作響。阿四望著藥圃里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石花眼里的光，突然覺得，所謂江湖，所謂紛爭，都不及此刻的晨光溫熱，不及掌心的觸感真實。

青鳥再次落在枝頭，啾啾叫著，像是在催促。石花拉著阿四的手往山下走，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將往南的腳印鍍上金邊。

蘭會的鑼鼓聲隱隱傳來，混著草木的清香，在風里釀成了新的故事。而黑風嶺的坡地上，第一株幽蘭正頂著露珠，在晨光里，悄悄綻開了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