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的水聲在身后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林間更深沉的寂靜和腳下枯枝敗葉被踩碎的細微聲響。
陳默背著蘇雨蟬,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重。傷勢遠未痊愈,強行趕路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隱痛,背上的重量更是時刻提醒著他肩負的責任。
蘇雨蟬的氣息依舊微弱如絲,冰涼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讓他心頭如同壓著一塊寒冰。
不能停。必須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他逆著溪流的方向,專挑人跡罕至、地勢險峻的路徑。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投下斑駁的光點,卻驅不散林間彌漫的、帶著腐爛氣息的潮濕寒意。他的靈覺提升到極限,耳朵捕捉著風帶來的每一絲異響,鼻子分辨著空氣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氣味。懷中的“鎮煞錢”持續傳來溫熱的示警,顯示這片區域并不太平,但強度遠不如幽瘴谷內那般致命。
大約跋涉了大半日,日頭偏西時,他來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山脊。前方出現了一個被濃密藤蔓和怪石半掩著的、看起來像是野獸巢穴的狹窄洞口。洞口附近的氣流有些異常,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弱的靈氣漩渦。
陳默停下腳步,仔細觀察。洞口看似天然,但周圍巖石的分布和藤蔓的垂落方式,隱隱透著一絲人為修飾的痕跡。是獵戶的臨時落腳點?還是……其他什么東西的巢穴?
他小心翼翼地將蘇雨蟬放在一塊背風的巨石后,自己則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靠近洞口。斂息術運轉到極致,他撥開厚重的藤蔓,一股混合著塵土、獸糞和淡淡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洞內昏暗,深不見底。
他凝神感應。洞內沒有活物的氣息,但深處似乎有微弱的能量波動殘留,像是某種簡易陣法失效后留下的痕跡。他猶豫了一下,撿起一塊石子,輕輕投入洞中。石子滾落的聲音在洞內回蕩,逐漸消失,沒有引發任何異常。
賭一把。總比在露天過夜安全。
他返回抱起蘇雨蟬,再次確認四周無人跟蹤后,矮身鉆進了山洞。洞口狹窄,僅容一人通過,但內部卻豁然開朗,是一個約莫數丈方圓的天然石室。石室一角鋪著干枯的雜草,旁邊散落著一些燒盡的柴灰和幾塊光滑的石頭,顯然曾有人在此短暫停留。最讓陳默注意的是,石室內側巖壁上,刻著幾個極其隱蔽、幾乎與巖石紋理融為一體的簡陋符文,正是最基礎的“斂息”和“警示”陣法,雖然能量已近乎耗盡,但結構頗為巧妙。
這里曾經有一個修行者落腳?看這陣法的粗糙程度和殘留氣息,不像玄陰宗那種霸道風格,倒像是個謹慎的散修。
暫時安全了。陳默松了口氣,將蘇雨蟬輕輕放在草鋪上。他仔細檢查了洞口,用石塊和藤蔓重新做好偽裝,然后回到石室中央。他不敢生火,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只能借著從洞口縫隙透入的微弱天光,查看蘇雨蟬的情況。
情況依舊不樂觀。她臉色蒼白,嘴唇干裂,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陳默心中焦急,他身上的療傷丹藥早已在連番惡戰中耗盡。他只能再次盤膝坐下,握住蘇雨蟬冰冷的手腕,將自身恢復了一些的、最為精純平和的那部分元氣,緩緩渡入她的經脈。這個過程對他自身的消耗極大,剛剛穩定的傷勢又隱隱作痛,但他毫不在意。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夜色漸深,山洞內一片漆黑,只有兩人微弱的呼吸聲。陳默一邊為蘇雨蟬續命,一邊分心運轉功法,吸收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緩慢修復己身。暗燼煞力在體內緩緩流淌,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感,但同時也帶來一種冰冷的孤寂。這力量救了他的命,卻也讓他與正常的世界越發疏遠。
后半夜,蘇雨蟬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么死灰。陳默稍稍放心,停止渡氣,自己也疲憊地靠在巖壁上休息。他不敢沉睡,始終保持著一絲警覺。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鎮煞錢”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但異常清晰的灼熱感!不是持續示警,而是一閃而逝的尖銳刺痛,仿佛被什么強大的存在遠遠地掃過了一眼!
有高手在附近!而且修為極高!
陳默瞬間汗毛倒豎,睡意全無!他猛地坐直身體,斂息術催動到極致,整個人如同石化般一動不動,靈覺如同觸須般向洞外蔓延。
洞外萬籟俱寂,只有風聲和蟲鳴。但那瞬間的驚悸感真實不虛。是路過的強者?還是……沖他們來的?
他心臟狂跳,緊張地等待著。一刻鐘,兩刻鐘……外面沒有任何動靜。那被窺視的感覺也沒有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