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香篆只是個借口,太后只是想聽聽,虞夢鳶的真實想法。自從淑妃被打入冷宮,太后在后宮也沒了目標,有點無處使力的無奈。原本打算在家族里再挑適齡的女孩子培養一下,但真的做起來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百姓眼里,皇家貴胄就是像天神一樣的存在,殺伐果斷,學富五車,呼風喚雨。可其實皇族不過是被精心培養過的人,也許見得多些,權力大些,但在命運的洪流里,在人性的弱點中,她們的掙扎一點不比普通人少。
“皇帝對柳姑娘的心思,惠嬪也是心知肚明的吧?”太后疲憊地靠在軟墊上,虞夢鳶坐在她對面的茶幾上細細地將白色的香道灰鋪平。
“皇上從未對臣妾說過,不過臣妾也看得出,陛下對柳姑娘非同一般。”虞夢鳶慢條斯理,一點都不著急。
太后對她從容的氣度很滿意,問:“你不吃醋?如果哀家記得不錯,如今后宮最得寵的就是你了吧。”
“臣妾惶恐,原本皇上對哪個女子心動,做妃子的都沒有置喙的權利。如果,皇上所遇良人的話……臣妾還應恭喜才是呢。”虞夢鳶言有所指。
“你倒是聰明,那又為何非要來趟這趟渾水呢?”
“臣妾不愿陛下與太后因為一個小女子而起爭執。臣妾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太后和皇上都是國家穩定的關鍵。陛下年輕氣盛,如果因為一個不明來歷的民女,與太后傷了和氣,是大祁的不幸,更讓天下慈母寒心。”虞夢鳶馬屁拍得很溜,一下子說到太后的心坎上。
太后嘆了口氣:“哎,你是個有心的孩子。不過如今讓她進了禪寧殿,只是個緩兵之法。她畢竟還是留下來了。以后恐怕夜長夢多呀。”
虞夢鳶壓好了香灰,又把調好的香粉用香匙倒進香篆上,用香鏟添平。“太后不必憂心,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足以檢測一個人的真心了。”虞夢鳶鎮定自若:“如果柳映梅安分守己,太后仁慈,自然不會為難她。但若不然,天長日久,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皇上是明眼人,自然有定論的。”
“你看起來胸有成竹,可是知道些什么?”就連太后也被她從容大氣的態度所感,詫異地問。
“臣妾不知。但容臣妾斗膽,臣妾愛重陛下的心與太后是一樣的。臣妾愿為陛下辯忠奸,哪怕會引來猜忌,也在所不辭。”虞夢鳶鄭重地欠身施禮。
太后定定地看著她,然后點點頭:“好孩子,不愧是瑞珠的女兒。”
這話,虞夢鳶第一次侍寢后去拜見太后時,她也說過。但是虞夢鳶敏感地感覺到,這一次,太后的語氣明顯不同。
君子群而不黨,強者的聯盟無需多言,虞夢鳶知道,在柳映梅這件事上,太后會給她絕對的支持。重生后,她再一次與太后有了聯盟,只是此生是她在掌控聯盟的主動權。
呲!火石聲響起,一縷青煙從香爐里緩緩升起,散發出寧遠沉靜的香氣。
……
永壽宮這邊一派祥和,翠玉閣則正相反。
吳嬤嬤前腳剛走,蕭明允后腳就追來了,還帶著生無可戀的綠萼和一些服飾釵環。
“梅兒,去禪寧殿之前,還要在翠玉閣小住兩日,綠萼是在圍場就服侍你的,你熟悉些,如今還讓她照顧你。這些衣裳首飾是我特意給你挑的,你撿喜歡的穿,也好有個換洗。”蕭明允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小心翼翼地哄著。
柳映梅心情很差,卻不能明著發脾氣,只能佯裝憂傷:“皇上有心了,只是梅兒即將青燈黃卷,這些華麗的衣裳首飾,恐怕梅兒無福消受了。”看到蕭明允臉色有些尷尬,柳映梅頓了一下又把話拉回來:“梅兒愿意為陛下祈福,為大祁獻身,只是傷感,剛剛與陛下重逢,就又要被隔于宮墻,不可相見了。”
這話說得曖昧至極,偏正中蕭明允的下懷,她不是怨我沒有信守承諾,而是怕見不到我!她心里是有我的!
“傻瓜,你在擔心這個,你不能出禪寧殿,我可以來看你呀。畢竟留在了宮里,我們還是時常可以見面的。”蕭明允滿心溫柔地安慰她。
這和坐牢有什么區別。柳映梅恨恨地想。把我圈在禪寧殿的方寸之地里,讓我什么都不能做,太后真是好手段!
“梅兒不信朕嗎?”蕭明允見柳映梅遲遲不答,以為她不相信他的話,想起今日的確失信于她,情緒上頭,徑自表白起來:“其實朕一直記得你十來歲的樣子,你走了這么多年,朕從沒有遇到哪個女子像你一樣鮮活靈動。”蕭明允說到這,腦子里突然閃過虞夢鳶的影子,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朕一直都記掛著你的。”
“我信,我當然信。”柳映梅趕緊掩飾好情緒,與蕭明允深情對視。皇上是她在這里生存下去的唯一救命稻草,自然要牢牢抓住。“民女也時刻思念著陛下。民女初到嶺南時,也有近一年之久不得自由,那時我每天都在想念在宮中與陛下游園的自在逍遙。原以為回來了……可終究還是物是人非……”柳映梅泫然欲泣,暗戳戳的抱怨。
此時的蕭明允完全被自己對她的想象蒙住了,心中只有愧疚,趕緊補救:“明日,明日無事,朕陪你逛御花園。”見柳映梅仍悶悶不樂,蕭明允猶豫了一下,鄭重地說:“梅兒,朕是有心納你為妃的,只是如今時機不對,委屈你再等一等,好嗎?”
蕭明允身為帝王,放下身份的鎧甲,給予承諾,已經是天大的臉面了。柳映梅自然也識抬舉,其實想要為妃不過是為了行事方便,柳映梅并不十分在乎。只要蕭明允的心思在自己身上,有什么事辦不成呢。她只不過需要這個人罷了,需要打造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君主。想到這里,柳映梅的眼神更加熾熱。
眼看著兩人逐漸有了點干柴烈火的味道,門口傳來一聲通報。
“惠嬪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