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蕭明允果然往青離齋去了。從虞夢鳶流產開始,他幾乎沒再來過。失去孩子的悲痛是一個原因,另外也因為,他隱隱能感覺到虞夢鳶的摔倒可能與柳映梅脫不開關系,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所以只好逃避這個問題不去想,也不去面對柳映梅。
今日與虞夢鳶的談話,讓他不得不去認真面對自己的猜想,所以他帶著幾乎有些悲痛的心情,來到青離齋,來驗證他的梅兒是否真的已經面目全非。
幾日不來,青離齋比以往荒涼了許多,無人管理的庭院雪水橫流,露出去年的荒草,顯得衰敗又喪氣。
蕭明允一進門,就看到了那條小白狗。之前柳映梅說青離齋冷寂,想養個寵物,蕭明允特意讓內務府給她尋得小京巴犬。原本她一直寶貝一樣養在屋里,不離手的抱著,如今那小白狗卻臟兮兮的在院子里游逛,像個被折斷的拖布頭。
小狗一見蕭明允來,就親熱地撲過來蹭他的腿。蕭明允有些嫌棄它臟,但忍著沒有動。小狗和蕭明允親熱了一會,突然轉頭跑向后面的汪公公,圍著他又撲又跳。
“哎呦,這小家伙怎么了,平常都不怎么和奴才親近的。”汪公公覺得受寵若驚,蹲下來想摸摸小狗的頭,誰知那小狗撲得更猛了,口中還發出嗚嗚聲,險些把汪公公撲倒。
蕭明允心中一凜,小狗的目標是他的荷包,他今日出門時特意解下來交給汪福海拿著,里面裝的正是那顆黑丸。
蕭明允黑著臉,往青離齋內堂走。“去去,一邊玩去吧,怎么今日這般調皮。”汪福海招架不住,驅趕小狗,趕緊跟上皇上的腳步,把又蹦又跳的小狗隔離在門外。
打砸的聲音,比柳映梅的人出現得更早。
蕭明允走進內堂,就聽見屋里一連串尖銳粗魯的喝罵傳來。
“你算什么東西?也輪到你來教育我?別以為小時候照看過我幾日,你就是我的長輩了,一輩子為奴為婢的下賤坯子……青離齋裝不下你,你就回翠玉閣去啊,看看那里有沒有人給你養老送終!”是柳映梅的聲音。中間夾雜著孫嬤嬤的哭嘆。
“……老奴都是為你好……何必……”
“為我好?就讓我去討好惠嬪那個賤人,我憑什么?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她死了才好,她怎么沒跟她肚子里的小雜種一起摔沒了……”
“放肆!”蕭明允聽不下去了,火冒三丈,一腳踢開殿門。
剛剛還兇神惡煞的柳映梅,在門被踢開的瞬間失了聲。看清來人是蕭明允,馬上換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皇上……皇上你終于來了。”
“是啊,我不來,竟不知道我的梅兒如此尖刻。比之市井潑婦還更勝一籌。”蕭明允咬牙切齒。
“不是,不是這樣的皇上,是孫嬤嬤言語無狀沖撞于我,我只是訓誡她一下……”柳映梅不知道皇上聽到了多少,唯唯諾諾地說。
蕭明允看了看被推倒在地上,周圍滿是雜物碎片的孫嬤嬤,對柳映梅怒目而視:“是嗎?咒惠嬪死也是為了訓誡奴婢?你別忘了,你現在只是個庶人,孫嬤嬤本沒有義務在這里伺候你!”
柳映梅沒想到蕭明允會這樣說,他的話仿佛狠狠撕掉了她最后一層遮羞布,讓她對自己尷尬的地位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