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梅此舉,將皇室秘辛直接揭示到人前,是很聰明但犯忌諱的辦法。一是,大祁人丁單薄,皇嗣為重,即便是有天大的罪過,身懷皇嗣,柳映梅都能給自己掙得一席之地。二是,知道她懷孕的人越多,她就越安全,直接杜絕了皇室去母留子的操作空間。這樣一來就算是原本絕不會允許她入宮的太后,也只能認栽,至少得暫時接納她,直到孩子平安降生。但是她這樣做,也算是徹底得罪了太后,對皇帝的顏面也有損傷,以后在后宮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太后不愧把握朝堂多年,很快鎮定下來,示意大家安靜,然后對柳映梅說:“皇嗣之事關系重大,有正規的章程要走,不是一息之間就可以定論的。今日是冬至家宴,大家難得團聚,諸事繁雜,任何事情都等宴會結束再議吧。柳姑娘,雪大夜深,你既然有孕,就不要多操勞,早些回宮休養,明日等待敬事房和太醫院上門即可。”太后既不接柳映梅關于身份的話,也不去糾結懷孕之事的真假,只是讓柳映梅按規矩來辦。既拒絕了處理此事又不顯得冷漠,合情合理。
“可是……太后,民女斗膽,求太后給民女一個名分,給孩子一個正當的出身呀太后……”柳映梅不愿放棄,仗著現場人多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太后威嚴地說:“只要是皇帝的孩子,就是皇子皇女,哪里有什么不正當的出身?哀家看你還是想清楚了再說話?!?/p>
“是,可是……”柳映梅慌了,一時想不出什么有說服力的理由。她原本想借此機會,用懷孕之事逼太后給自己一個名分,沒想到太后卻用一個拖字來搪塞她。
“周安順。”太后卻不給柳映梅繼續說話的機會。
“柳姑娘請吧。凡后宮之人有孕,均是這個流程,柳姑娘按規矩來就成了。”
柳映梅沒辦法,只好隨著周公公起身。不管怎么說,她已經成功把這件事捅出去了,太后總不至于殺了她。
歌舞重新奏響,宮宴重新熱鬧起來。
蕭明允的后宮可能不適合搞宴會,虞夢鳶想。柳映梅的小插曲,讓虞夢鳶無端想起了淑妃。向死而生,雖生猶死。虞夢鳶狠狠往嘴里塞了兩口蝦仁,趁著其他人觥籌交錯時默默起身離開了宴席。
雪已經停了,露出舒朗的天空和滿天繁星,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燈籠的微弱火光映在皚皚白雪上,照得周邊一片嫣紅。虞夢鳶穿著一件描金刺繡的大紅斗篷,在紅色的燭光的映襯下,像一朵盛開的山茶。
虞夢鳶很喜歡下雪天,下雪的時候整個世界都非常安靜,所有的東西好像都變慢了,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人的心情也會變得輕松又自在。
長樂宮作為宴飲為主的宮殿,宮外的景致也極好,蜿蜒的宮道兩側零星點綴著亭臺樓閣,還有一大片梅林,沿著宮道一路鋪下去。還沒到盛花期,但已經有些紅梅綻開了,梅花的暗香被風雪的寒氣一激,顯得更加清冽,讓人聞之精神一振。
虞夢鳶一邊漫步賞花,一邊思考柳映梅的變故。柳映梅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按理說柳映梅回來后,虞家沒有因為帝后矛盾而被牽連。如今皇帝對自己也還算深情,那么后面的事自己是不是不需要參與太多?原本重生后只想放縱做自己的虞夢鳶,不知不覺中好像還是陷入了后宮爭斗的漩渦。
“這個時候,你還在考慮置身事外的事,是不是太晚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虞夢鳶嚇了一跳,抬頭竟看到李巽風躺靠在一株老梅的樹杈上,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