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鶴卿心里揣著事,又念著園中人,下馬時步履太急,竟一個不留神滑倒在地。
他匆忙起身,顧不得拍去衣上沾著的泥濘雪水,伸手就去推門——卻沒推開。
他怔了一瞬,隨即了然。
也是,疏月園里如今只從流一個男子,謹慎些總是應當的。
他邊想邊叩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從流探出身來,一眼瞧見他滿身狼狽,愣了一下,關切道:
“大人,您這是……?”
卓鶴卿沒接他的話,只朝里望了一眼,聲音低而急:
“夫人怎么樣?”
從流見他這般情狀,心里便有了數——這些時日他與從沙輪番守著這疏月園是對的。
“卓大人,您先請進。”
從流側身將他讓進門房,語氣鄭重,
“容我從頭細說。”
他得在大人見著夫人之前,把這段日子夫人的情形原原本本說個明白。
否則……他還真怕卓大人這一去,會闖出什么禍事來。
從流所述與從沙先前稟報的大體無異,只是多提了兩件事:
一是前些日子夫人回府,老夫人讓她簽和離書,夫人沒簽;
二是前些日子從卓府回來后沒幾日,程懷悅送來兩只兔子,夫人收下了,極為寶貝,千萬別去惹它;
卓鶴卿聽得母親竟取出和離書,真如當頭棒喝。
母親一時糊涂,卻將他置于如此境地,眼前局面已是百口莫辯,教他如何轉圜?
“從流,我這樣穿著還得體嗎?”
卓鶴卿一只腳已跨過門房玄關,卻倏然收步折返,低聲命從流為他重整衣冠。
他本是成竹在胸,聞得母親所為,那點底氣竟似春冰消融。
總要儀容整肅,留個清雋如初的印象才好。
從流取來棉布蘸水,仔細替他擦拭了一番。
無奈泥漬沾染太多,終究留著幾處顯眼的污痕。
他清了清嗓,又整了整衣襟,這才步入廳堂。
只見沈月疏獨坐在圈椅中看書,身形比二十日前清減了不少,他心里一緊——
這些日子,她定然受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