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星海回響篇
第六章
展示與理解
冰冷的評估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水,反復沖刷著“轉化者號”以及其中每一個星盟成員的存在本質。艾爾瑪在緊急醫療艙中接受著星輝共鳴網絡的生命力灌注,她承受了最直接的沖擊,意識一度瀕臨渙散,但星盟集體心念網絡中傳遞來的堅定信念與溫暖支撐,如同錨點般穩住了她的心神。意識層面的創傷需要時間,但性命無虞。
那片剛剛誕生、脆弱的“邏輯生態位”則在劇烈動蕩后,并未完全崩潰。緊急啟動的邏輯穩定場強行“凍結”了其結構,阻止了它徹底退化回原始的“漣漪”,但新生結構內蘊含的和諧與生機已大大衰減,如同受驚后縮回殼內的幼獸。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來自“邏輯結”的持續“審視”。它并非攻擊,更像是一種最高級別的、全方位的“掃描”與“分析”,評估著這片區域發生的一切,評估著“轉化者號”的技術特征,評估著星盟成員(尤其是深度參與者)的心念-邏輯復合狀態。這種被徹底“解析”的感覺,比任何直接的敵意都更讓人感到渺小與無力。
而遠方,“邏輯蜂巢”那龐大的銀白色網絡,其整體朝向的微妙調整已被確認。它暫時停下了對“舊憶星云”鄰近區域的進一步探索,其“感知”焦點,似乎真的鎖定了“微瀾星群”這個方向。距離遙遠,它尚未開始移動,但這種被“注視”的感覺,如同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于頭頂。
圣殿指揮中心,氣氛凝重如鐵。屏幕上,“轉化者號”傳回的實時數據顯示著“邏輯結”的活躍度與“蜂巢”的異動。
“必須立刻與那個‘邏輯結’建立某種溝通!不能讓它持續‘評估’下去,更不能讓‘蜂巢’真的過來!”阿爾法急促地說,“我們得解釋!解釋這只是實驗,沒有惡意,沒有試圖破壞規則!”
“怎么解釋?”青鸞眉頭緊鎖,“我們甚至不確定它能否‘理解’我們的語言或邏輯。之前的‘狀態應答’信號針對的是掃描,這次是觸動了它的‘評估協議’,性質可能完全不同。”
塔爾暴躁地來回踱步:“媽的,難道就干等著被它‘判刑’,然后等著那鐵疙瘩爬過來把咱們也‘歸零’了?”
林凡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屏幕上代表“邏輯結”活躍度的峰值曲線,以及旁邊實時解析出的、那股冰冷評估波動中蘊含的、極其微弱的“邏輯意圖碎片”。碎片顯示,其評估重點集中在:“非標準邏輯結構生成”、“外部引導介入”、“心念變量擾動”、“潛在規則偏離風險”……
“它關注的不是我們的‘身份’或‘意圖’,”林凡緩緩開口,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它關注的是‘現象’本身——一種由外部主動干預產生的、非自然演化的、且具備潛在擴散可能的‘新型邏輯結構’的產生過程。在它(及其背后的體系)看來,這或許比‘歷史殘留’更具威脅性,因為這是‘活性的’、‘可成長的’,可能對預設的‘基準邏輯生態’造成不可預測的擾動。”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刻摧毀那個新生結構,以示‘無害’?”有人提出。
“不。”林凡搖頭,“那樣做,可能被視為‘試圖掩蓋證據’或‘承認違規’,反而坐實了‘威脅’的判定。而且,那與我們進行實驗的初衷背道而馳。”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決斷的光芒:“我們不僅不掩蓋,反而要……
‘展示’
。但不是展示‘力量’或‘技術’,而是展示我們的
‘理念’與‘過程’
。”
“展示?”眾人不解。
“將我們整個實驗的完整過程——從發現‘時空漣漪’,到共鳴感知其‘孤獨’,到構建‘轉化模型’,再到嘗試引導其‘和諧共生’——將所有的原始數據、心念記錄、邏輯推演、乃至實驗過程中的討論與決策,以最開放、最透明、最符合‘邏輯-心念’復合信息編碼的方式,打包成一份完整的
‘實驗報告’
。”林凡解釋道。
“然后,主動將這份‘報告’,朝著那個‘邏輯結’的方向,以最低強度、最‘無害’的格式發送過去。”他繼續說,“報告的核心內容,不是辯解,而是闡述:闡述我們觀察到一種‘非基準態’的存在形式(時空漣漪),闡述我們基于‘共生秩序’理念,希望探索一種在尊重其‘物理本質’的前提下,將其轉化為能與當前邏輯生態產生良性互動的‘新生態位’的可能性。闡述我們的目標是‘轉化’而非‘破壞’,是尋求‘和諧融入’而非‘規則替代’。”
“這是在……向‘考官’遞交我們的‘實驗論文’和‘設計理念說明書’?”阿爾法理解了,但充滿疑慮,“它會看嗎?即使看了,會認可嗎?這套體系的評判標準,可能完全是另一套冰冷邏輯。”
“我們不知道它是否會認可,”林凡坦然道,“但這是目前我們能做的、最符合我們自身理念、也最可能被理解為‘非敵對’與‘愿意溝通’的行為。我們要表明,我們理解并尊重宇宙存在‘規則’(否則不會進行如此謹慎的實驗),但同時,我們也擁有基于自身文明特質的、對‘秩序’與‘生態’的不同理解和實踐愿望。我們不是規則的破壞者,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