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風里藏針的夜
第二日卯時三刻,云知夏站在臨時搭起的醫帳前。
帳外積雪被踩出深淺不一的腳印,二十來個隨軍醫正、藥童擠在雪地里,呵出的白霧裹著懷疑——誰會信一個女子說這鬧得邊軍人心惶惶的寒瘟,是人為投毒?
“各位且看。“她抬手,烽子捧著銅盆上前。
盆里堆著昨夜她用羊皮紙收集的霜塵,在晨光里泛著冷白。
云知夏取火折子引燃盆中干草,火勢騰起時,她將霜塵盡數撥入。
“轟——“
火焰突然炸出幽藍,騰起的煙霧里裹著刺鼻的苦杏仁味。
離得最近的藥童猛咳起來,捂住口鼻踉蹌后退,眼尾瞬間憋得通紅:“這、這煙嗆得人肺管子疼!“
“寒瘟不是疫,是夜霧載毒入肺。“云知夏聲線冷得像刀,“你們說這是鬼疫,我說是謀殺——有人借夜霧撒毒,專挑咱們邊軍的薄弱處下手。“
帳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眾人轉頭,見陸沉舟扶著帳桿,獨眼里映著幽藍火焰。
他喉結動了動,像是要說什么,最終只扯了扯嘴角,轉身往營外走。
皮靴碾過積雪的聲音格外清晰,雪地上拖出一道歪斜的痕跡,像條斷了脊的蛇。
云知夏望著他的背影,指節在袖中微微收緊——蕭臨淵說那孩子姓陸時,她便猜了七分。
此刻看他走得踉蹌,倒像被抽了主心骨的傀儡。
“阿鐵。“她低喚,“去查查北疆三十年前后的守脈閣動向。“
午后,云知夏踩著沒膝的雪往邊民聚居的破帳區走。
老藥駝的住處很好認——帳前堆著半人高的藥渣,混著雪水結成深褐色的冰坨。
她掀簾進去時,老人正蜷在草席上,枯瘦的手攥著個缺了口的陶碗,碗里飄著半根焦黑的藥根。
“姑娘是來問毒的?“老藥駝沒抬頭,聲音像砂紙擦過石頭,“三十年前,守脈閣的人來過北疆。
說是要煉什么蠱霜,能控人心神。
我偷看過他們的爐子,鐵鑄的,胳膊粗的管子通到山下。“他突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著光,“后來山崩了!
石頭砸了爐子,血一樣的毒水滲進土里,活物沾著就爛——他們怕秘密漏了,放火燒了村子!“
云知夏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接過老人遞來的半卷《北毒志》,泛黃的紙頁上畫著三個交疊的丹爐,旁邊密密麻麻的小字寫著“蠱霜三式:晨霧引毒,夜露催發,霜塵封喉“。
而邊角處的批注,正是前世師兄沈硯的字跡——他總愛在“喉“字右邊點個小圈,像朵待開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