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針,是他昨夜獨闖皇陵,在焚盡的藥心碑底掘出的唯一遺物。
碑文已毀,靈氣盡散,唯此針深陷石縫,仿佛被人以最后之力釘入時間盡頭。
針身刻著半句殘語:“……歸時,以血為引。”
他不知為何取它,只覺心口灼痛,如被什么生生剜去一塊。
此刻,面對小春,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經年未曾言語:“她留下什么?”
小春緩緩抬頭,雙目空洞無光,可那一瞬,蕭臨淵竟覺得她看穿了自己的魂。
“她說,”她一字一頓,如誦天律,“藥不認人,只認心。誰愿學,誰就是傳人。”
話音落,院中寂靜如死。
風停,葉止,連那株新生的藥心樹也停止了輕顫。
蕭臨淵閉眼,指尖用力,一滴血自拇指沁出,墜向銀針尖端。
血珠落下剎那——
針身劇震,竟自行旋轉半圈,殘留的微弱波動驟然增強,與地下殘根、與小春掌心星火、與滿城藥閣中百味藥材的氣息遙相呼應,仿佛沉睡的脈絡被重新喚醒。
這不是機關,不是幻術。
是回應。
他的血,竟能喚醒她的針。
“所以……”他睜眼,眸底翻涌著山海難平的痛與明悟,“她從未離開?”
小春不答,只是緩緩起身,將雙手覆于新芽之上,低聲道:“聽。”
于是,他們一同靜默。
起初無聲。
繼而,地底傳來極細微的搏動,如心跳,如呼吸,如萬千草木在黑暗中低語。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竟化作無數細碎呢喃,纏繞耳際:
“寒者熱之……毒者解之……斷肢可續,盲者可明……醫者,當以眾生為念,而非以神名自居……”
是云知夏的聲音。
又不止是她一人。
有采藥童子的哼唱,有疫區醫者的嘆息,有藥童臨終前背誦的方劑……所有曾追隨她、被她救過、又接過她火種的人,他們的信念匯成一條無形長河,在這片土地深處奔涌不息。
蕭臨淵單膝觸地,手撫銀針,額頭抵上泥土。
他終于明白。
她沒有飛升,沒有轉世,更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