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草廬的燈不能滅
門房的手在月光下抖得厲害。
那聲咳嗽像根細針,扎穿了他最后一絲僥幸——分明是疫癥發作時特有的悶響,和前日里醫館外咳血的百姓一個調子。
他望著小太監催促的眼神,喉嚨發緊,卻還是在天剛蒙蒙亮時撞開了鄭伯的房門:“老管家,昨兒夜里抬進柴房那擔架……怕是帶疫的!”
鄭伯正往茶盞里續水,青瓷盞“當啷”砸在案上,濺濕了半幅賬冊。
他扯過外袍就往角門跑,柴房的鎖頭還掛著,門縫里漏出股腥甜氣,像浸了血的蜜。
他猛地推門,霉味混著鐵銹味撲出來——擔架上的青布歪在一邊,露出個宮女的臉,唇角沾著黑紅的血漬,眼白上爬滿血絲,正盯著梁上的蜘蛛網喘氣。
“去醫館!”鄭伯反手鎖門,鞋底擦著青石板跑得噼啪響,“把消息遞給王妃!”
云知夏正踩著竹凳往木板上釘圖。
第三版《疫病傳變圖》墨跡未干,她昨夜熬紅的眼尾還泛著青,指尖捏著枚銅釘,在“宮人染疫路徑”的箭頭處重重一敲。
聽見鄭伯的腳步聲,她頭也不回:“角門的事?”
“王妃怎么知道?”
“昨兒后半夜那聲咳嗽,我在醫館都聽見了。”云知夏扯下帕子擦手,圖上的箭頭直指御膳房采買通道,“宮里頭捂著不肯認,可染病的宮人總得找地方扔——靖王府的柴房,不正是個好幌子?”她把圖卷起來塞給候在檐下的阿灰,“混進運炭車隊,送到裴十三手里。不是求他們信,是逼他們看。”
阿灰攥緊圖卷,后頸被晨風吹得發涼:“要是他們……”
“他們若當廢紙燒了,便說明這疫癥還沒燒到龍椅腳邊。”云知夏指節叩了叩圖上“御膳房”三字,“可若燒了,那便更好——等太醫院的清肺散壓不住宮人咳血時,他們自然會想起這張圖。”
阿灰跑遠了,馬蹄聲碎在晨霧里。
云知夏轉身時,正見蕭臨淵的暗衛從院外掠來,玄色披風上還沾著星點藥渣:“王爺昨夜闖了太醫院藥庫,現在該到草廬了。”
太醫院的青瓦在晨光里泛著冷白。
蕭臨淵的玄袍下擺沾著泥漬,腰上的斷刃還帶著出鞘時的寒氣。
他立在藥庫階前,望著楚昭南青白的臉,忽然笑了:“楚大人攔我?是心疼藥,還是心疼你們捂著的疫?”
“王爺這是要以兵權壓醫權?”楚昭南的手指扣住腰間玉佩,那是太醫院歷任首座的信物,“太醫院的規矩——”
“規矩?”蕭臨淵抽出斷刃,刀身映著他發紅的眼尾,“我在北疆砍了十年雪,規矩早被我劈成渣了。”刀背“當”地砸在藥庫門上,震得銅環嗡嗡響,“十斤冰片,五石石灰。今日不給,明日我拆了這院子,連你們供的醫圣牌位都燒了。”
楚昭南后退半步,望著那把染過血的斷刃,忽然想起昨夜碎在秘藥房的母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