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南身上穿著的白袍子突然就濕了一大片。
他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那縷青煙,喉嚨里發出那種破碎的嗚咽聲,說道:“我……我早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香灰里頭有冰蠶粉那股子腥臭味兒,熬藥的時候水面上還漂著油花呢……可《千金方》里講‘熏香避疫’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話,要是把這個給推翻了……要是推翻……”
“你是怕亂套吧。”云知夏直接打斷他的話,“所以就由著別人下毒?你守著的哪是什么醫道啊,根本就是一具見不得光的尸體。”
她從玉瓶子里倒出最后一顆雪心丹,擱在他手心里,說:“你要是還想接著當醫官,就拿這個藥去救那個昏迷不醒的公子哥。他中的毒啊,只有雪心丹才能解呢。”
楚昭南捧著那顆藥丸,冷不丁“咚”的一聲就跪下去了,他那白頭發在滿地殘雪上掃過。嘴里念叨著:“老臣……老臣有罪啊……”
這一下,廣場上原本鬧哄哄的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老百姓們瞅著以前高高在上的太醫院掌令如今跪在泥地里,再看看被狐裘裹著的云知夏那單薄的身子,有人一邊抹眼淚一邊小聲嘟囔:“原來真有神仙啊,不在天上,就在人間呢。”
等到暮色籠罩住實證院的飛檐的時候,裴公公騎著快馬已經奔出城門了。
他懷里揣著的密奏上面沾著血珠子呢,這血珠子是云知夏讓他帶給皇帝的血樣,皇帝批的“徹查太醫院與戶部藥庫”那幾個字的墨汁還沒干呢。
云知夏在蠟燭底下翻開《實證錄》,新記的脈案那墨水還沒干呢。
突然,她的指尖傳來那種熟悉的灼熱感,這可是“藥感”要發作之前的兆頭。她一下子把頭抬起來,窗紙上有幾個黑影在晃悠呢。從后墻那邊傳過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雪地被踩碎了,還夾雜著泥土翻動的那種腥氣味兒。
“主子啊!”小滿把門猛地撞開,發簪都歪到耳朵后面去了,“后園的青石板讓人給撬了!石板底下有地道呢!”
云知夏把書卷合上,用手指頭輕輕敲了敲放在案子上的銀簪子。
窗外的雪啊,下得越來越急了,那些黑影的輪廓都被雪給弄得模模糊糊的了,可是鐵器在青磚上刮過的那種刺啦刺啦的響聲,還是很清楚,雪都蓋不住。
她瞅著案子上還沒收起來的血樣,突然就笑了,心想著,該來的事兒啊,早晚都得來。
北境那邊的風雪可比京城的厲害多了。
有個黑甲首領站在狼皮帷幕前面呢,刀鞘上的血珠子滴到雪地里,就像開了暗紅色的花兒一樣。
他看著案子上的密報,拿刀尖把“云知夏”這三個字都給戳破洞了,嘴里念叨著:“把她殺了,亂子就開始了;要是留著她呢,新的局面就很難建立起來——動手吧。”
在實證院地窖的最里頭,警鈴的銅舌頭突然就“當當當”地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