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南后退半步,望著那把染過血的斷刃,忽然想起昨夜碎在秘藥房的母瓶。
玻璃渣還在磚縫里閃著光,像極了云知夏醫館里不滅的燈。
他閉了閉眼:“開庫。”
裴十三縮在廊下,袖中密折記滿了:“辰時三刻,靖王持斷刃逼開太醫院藥庫;楚首座眼尾發紅,玉佩握至指節發白……”他望著蕭臨淵的暗衛搬著藥箱遠去,轉身融入晨霧,靴底碾碎了半片帶露的槐葉。
云知夏站在草廬前,看老陶頭帶著幾個壯漢拉鋸子。
棺材木的木香混著石灰味涌過來,她蹲下身,用炭筆在新鋪的青石板上畫格子:“這里是第四區,醫護隔離艙。染了疫的大夫、護工,全送進來。”她指著剛做好的木床,“每床刻編號,姓名、癥狀、用藥時間,都記在床頭木牌上。”
孫婆子帶著十個痊愈的婦人擠過來,袖口還沾著草藥汁:“王妃,我們能做啥?”
第71章草廬的燈不能滅
“換藥。”云知夏扯過兩塊干凈的布巾,分給身邊的崔婉兒,“一人施針,一人記錄。施針的手不能碰記錄板,記錄的手不能碰藥碗。”她捏起根銀針,在火上烤了烤,“交叉感染比疫癥更毒。你們記著——”她突然抬頭,目光掃過所有人,“現在你們不是病人,是草廬的墻。墻倒了,里頭的人就全完了。”
婦人里有個穿藍布衫的突然抹了把眼睛:“我男人就是染了疫,被大夫嫌臟不肯治……”
“那從今天起,草廬的大夫不會嫌你們臟。”云知夏的銀針“噗”地扎進崔婉兒遞來的藥包,“但你們得先學會護著自己——護著自己,就是護著別人。”
日頭升到頭頂時,禮部的差役來了。
二十幾個壯漢舉著火把,為首的提著塊木牌,寫著“妖氛聚陰,必引天罰”。
云知夏正蹲在草廬外的土坑邊,腳邊放著剖開的野狗肺葉。
她抬頭時,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要燒草廬?先看看這個。”
崔婉兒遞來細竹管,云知夏捏起撮石灰粉吹進去。
肺葉里的黑血混著白灰咕嘟冒泡,她又用竹片劃開,露出里面爛成蜂窩的肺泡:“這是染了疫的肺。”她指向另一個土坑,“這是用石灰洗過、酒泡過的肺——”她夾起一片,舉到差役面前,“三天了,沒爛,沒臭。”
人群里有人小聲嘀咕:“真沒味兒!”
“你們說我是妖?”云知夏站起身,晨露打濕的裙角掃過土坑邊的草,“那我問你們——不洗、不燒、不隔,這病怎么停?是等它燒完滿城百姓,還是等它燒到你們主子的龍床?”
百姓們慢慢圍上來,有人把火把扔在地上,有人撿起土塊攥在手里。
為首的差役望著黑壓壓的人群,額角滲出冷汗:“這……這是禮部的令!”
“禮部的令大,還是人命大?”藍布衫婦人突然喊了一嗓子,“我男人要是在草廬,早活了!”
“對!草廬救人,燒它的才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