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誰說女子不能進太醫院
金鑾殿的蟠龍柱上,晨露順著琉璃瓦檐滴進丹墀,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痕。
楚昭南跪在御階下,官袍前襟被茶漬洇出深褐的斑,像塊洗不凈的瘡痂。
“血清來源,說。”皇帝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劍,穿過殿內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直刺他后頸。
楚昭南喉結動了動。
三日前那盞草廬的燈還在眼前晃,映得他眼底發燙。
秘藥房的玻璃渣扎進掌心的疼突然涌上來——昨夜他親手砸碎了所有記錄血清配比的瓷瓶,可那燈卻越燒越亮,把他藏在卷宗里的“古法不可廢”幾個字,燒得滋滋作響。
“回陛下,”他抬頭時眼尾泛紅,“此物未經《黃帝內經》載錄,未循君臣佐使炮制,恐傷龍體……”
“啪!”龍案上的鎮紙砸在青磚上,震得滿朝文武跪了一地。
皇帝指著他的手在發抖:“龍體?朕的嫡子燒了七日,你們說無藥可治;她的草廬用了血清,今晨能喝小米粥了!”
丹墀下突然響起衣料摩擦聲。
裴十三從班列中走出,玄色司禮監官服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他捧著一卷泛黃的竹簡書,封皮上按滿朱砂指印:“陛下,這是草廬十七名痊愈者的救治實錄。每日體溫、咳血量、呼吸頻率皆有記錄,臣使人核對過,與太醫院呈的‘疫癥必死’奏報——”他頓了頓,將竹簡書舉過頭頂,“南轅北轍。”
皇帝抓過竹簡書的手青筋暴起。
翻到第三頁時,他突然將書拍在龍案上,震得茶盞跳了三跳:“你們說疫毒無跡可尋,她連病人子時咳血多了半盞都記?說無藥可治,她卻用針石放血、藥浴透邪,救回十七條命?”他的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太醫監眾人,“楚掌令,你不是說‘醫道需守古訓’么?怎么古訓里沒寫,守著古訓能把人守死?”
楚昭南的額頭抵在青磚上。
他聽見殿外麻雀撲棱翅膀的聲音,想起昨夜秘藥房窗外那株老槐——云知夏的草廬就在槐樹枝椏的方向,燈影里總有人影晃動,像在往藥罐里添什么,又像在往他心里挖什么。
“啟稟陛下!”
一聲清越的女聲撞破殿內的死寂。
云知夏站在殿門外,月白襦裙沾著晨露,身后三個護工抬著一口刷了桐油的棺材,棺蓋上壓著塊寫滿朱字的黃表紙。
“臣婦未等詔令,擅闖金鑾。”她屈膝行了半禮,發間木簪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但臣婦若再等,三日后這殿里,怕要多十七口棺材。”
皇帝的眉峰跳了跳:“你抬的什么?”
“疫亡流民的肺。”云知夏伸手推開棺蓋,腐肉混著藥香的氣息漫出來,“太醫院說疫毒是瘴氣入體,臣婦說,是疫毒蝕肺。今日,臣婦剖給陛下看。”
太醫院首座張鶴年踉蹌著后退兩步,玄色官服下擺掃過楚昭南的手背:“妖女!開棺見臟腑,這是觸怒天威!”
“天威?”云知夏抄起銀刀的手穩如磐石,刀尖抵住青灰色的肺葉,“天威若見百姓咳血而亡不救,那這威,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