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深坑如一口倒扣的巨鐘,將天光隔絕在外??拥壮睗耜幚洌瑤r壁滲水滴落,發(fā)出“嗒、嗒”的聲響,像更漏,又像心跳。闥大偉的尸體橫在碎石間,血已凝成暗紅,蒼蠅嗡嗡盤旋。直播手機屏幕朝上,電量仍剩63%,攝像頭未損,靜靜記錄著這片死寂。
可死寂并未持續(xù)太久。
約莫子時,山風驟停,谷中萬籟俱寂。連蟲鳴都消失了,仿佛天地屏住了呼吸。忽然,一點微弱的紅光自坑沿緩緩移下——不是火把,不是手電,而是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發(fā)亮。
那只火紅的狐貍,再次出現(xiàn)。
它步履輕盈,踏過碎石與血跡,沒有一絲聲響。走到手機前,它低頭凝視屏幕,仿佛能看見那三百多萬雙曾在此窺探的眼睛。片刻后,它用前爪輕輕撥正手機角度,讓鏡頭對準自己。
然后,它開口。
聲音并非從喉中發(fā)出,而是直接在空氣中震蕩,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屬于此世的韻律:
“你們看我笑,以為是報復。”
“其實,根本不是?!?/p>
它緩步繞著闥大偉的尸身走了一圈,尾巴掃過地面,帶起細塵,卻未沾半點血污。
“我笑,是因為終于看清了——”
“你們,人類,早已不信‘善’,只信‘驗’?!?/p>
“牛攔路,因有滑坡,你們說‘靈驗’;”
“狐攔路,因無災禍,你們說‘騙局’?!?/p>
“你們要的不是神跡,是可驗證的奇跡?!?/p>
“要的不是慈悲,是有回報的善舉?!?/p>
善,有為的善,就是不善!
它停在尸身旁,低頭嗅了嗅,又退開一步,似嫌血腥污濁。
“他若救我,不過費十分鐘,包扎傷口,喂口水,送至山下村落?!?/p>
“可他選擇等——等一場能換百萬打賞的‘天災’。”
“他信的從來不是命,是數(shù)據(jù)?!?/p>
“他怕的從來不是死,是掉粉?!?/p>
它抬頭,望向坑口那一線天光,眼神悠遠,似穿越千年。
“我本非狐。”
“千年前,我是山中樵夫,遇雪崩,凍斃于野?!?/p>
“一老道路過,憐我孤魂無依,以狐形渡我,囑我守此山道,護往來行旅?!?/p>
“他說:‘人心若存一念善,你便不必開口;人心若盡歸利,你便笑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