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在走廊盡頭,門一推開,一股淡淡的皮革味混著樟腦丸的氣息撲面而來。房間朝南,陽光充足,窗臺上擺著一盆開敗的蝴蝶蘭。墻上掛著張平和劉愛美的婚紗照,照片里的劉愛美穿著租來的白紗,笑容羞澀。
而房間的中心,是那張水床。
它占據了大半個臥室,黑色人造革包裹著厚實的床墊,邊框是仿紅木的塑料材質,四個角各嵌著一枚銅釘。床頭板上雕著繁復的牡丹花紋,漆面有些剝落,露出底下灰白的木胎。
“真大啊……”張敏驚嘆著走近,伸手摸了摸床墊。觸感微涼,彈性十足,指尖按下去,會形成一個小小的凹陷,隨即又緩緩回彈。
魯一腳局促地站在門口,不敢往里邁:“嫂子,這……這得不少錢吧?”
“無千八,打折后。”劉愛美淡淡地說,“買的時候說是進口芯,能用十年。”
其實她沒告訴他們,這張床買回來第三個月就開始漏水。維修師傅上門換了兩次內膽,最后說:“水床這東西,看著洋氣,其實不接地氣。人睡在水上,魂不穩,容易做夢。”
但她喜歡那種漂浮感。尤其是在疲憊的夜晚,躺上去,身體仿佛被溫水托住,一天的煩憂都沉入水底。
現在,這張床要讓給小姑子了。
第一晚,張敏興奮得睡不著。
她赤腳踩在地板上,感受著夜的寂靜。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蟲鳴,遠處高架橋上有車駛過,輪胎摩擦路面的聲音像潮水般涌來又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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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一腳已經睡熟,發出輕微的鼾聲。張敏輕輕爬上床,身體陷入柔軟的床墊,像沉入一片溫暖的湖。她翻了個身,床墊隨之晃動,蕩起一圈看不見的漣漪。
她想起白天嫂子看她的眼神——溫和,卻帶著一絲疏離。
她知道,自己和魯一腳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家原有的平衡。可她別無選擇。老家的磚廠倒閉了,魯一腳失業半年,婆婆又查出尿毒癥,每周透析要兩千塊。他們像兩只被洪水沖上岸的螞蟻,只能抓住哥哥這根浮木。
“咱們得快點找到工作。”她對著黑暗輕聲說。
魯一腳在夢中嗯了一聲,翻了個身,手臂搭在她腰上。
張敏閉上眼,任由水床的波動將她裹挾。她不知道,在玄學中,水主財,也主陰。一張水床,本就聚陰不聚陽。而新婚夫妻的同房之氣,屬巽木,木遇水則旺,旺極則反噬其主。
這張床,正在悄悄吞噬著哥哥一家的福氣。
張平和劉愛美白天上班,家里只剩張敏和魯一腳。
張敏很快適應了新生活。她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先燒一壺開水,晾涼后用來擦地。她擦得很仔細,連床底的縫隙都不放過。然后她會煮一鍋小米粥,配上咸菜,和魯一腳坐在餐桌旁慢慢吃。
飯后,魯一腳出門找工作,張敏則留在家里整理房間。她把主臥徹底打掃了一遍,換上了自己帶來的新床單——淡藍色的棉布,繡著幾朵小白花。她覺得這樣更溫馨,也更有“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