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初夏。
槐花又開了,香氣比往年更濃。張敏抱著孩子站在張平家樓下,仰頭望著四樓陽臺。陽臺上晾著小寶的校服,窗臺那盆蝴蝶蘭竟又開花了,藍紫色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懷中孩子的姿勢。孩子剛滿周歲,白白胖胖,一雙眼睛像黑葡萄,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走吧。”魯一腳提著行李,輕聲說。
門開了,劉愛美站在門口,手里還拿著拖把。她瘦了,眼角多了細紋,但眼神清亮,不像去年那樣渾濁疲憊。
“嫂子!”張敏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劉愛美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快進來!這就是小安吧?真俊!”
屋里收拾得干凈整潔,主臥門關著,門楣上掛著一個銅葫蘆,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張敏目光掃過,心頭莫名一跳——那葫蘆,她從未見過。
晚上,張敏想帶孩子睡主臥。讓孩子也體驗一下水床的滋味。
“不行!”劉愛美脫口而出,語氣堅決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張敏一愣:“為什么?以前不是睡過嗎?”
劉愛美嘆了口氣,看看熟睡的孩子,又看看張敏憔悴的臉,終于把這一年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從兒子腸梗阻,到自己失業;從張平頻頻出錯,到丈母娘發現“巽乾相沖”;從趙道長做法,到水床被焚……她說得很平靜,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可每個字都像針,扎在張敏心上。
張敏聽完,臉唰地白了。
“對不起……”她眼淚掉下來,聲音顫抖,“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們真的只是想省點錢……”
魯一腳也慌了,連連擺手:“哥,嫂子,我們絕沒有害你們的意思!”
張平擺擺手,語氣疲憊卻溫和:“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們也是無心的。”
可劉愛美心里,始終有個疙瘩。那晚,她輾轉難眠,總覺得張敏的眼神里,藏著什么沒說出口的東西。
幾天后,張敏一家走了。
劉愛美開始打掃房間。她掀開新換的鐵藝床,用抹布仔細擦拭床底。鐵架冰涼堅硬,再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甜膩味。
擦到西南角床腳時,抹布被什么東西卡住了。
她蹲下身,借著手機電筒的光,看見一條細小的縫隙里,塞著一個黃紙包。紙已泛黃,邊緣磨損,用紅繩loosely捆著——和去年在水床底下發現的那撮頭發捆法一模一樣。
她的心猛地一沉。
手指顫抖著解開紅繩,展開黃紙。里面是一撮烏黑的頭發,還有一張折疊的符紙。符紙上用朱砂寫著幾個扭曲的字:
“借兄氣運,助妹夫騰達。”
落款是一個古怪的符號,像蛇盤成的圓。
劉愛美的手抖了起來。她終于明白了。
原來,張敏和魯一腳,根本不是無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