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月出,月隱。
三日三夜,粒米未進,滴水未沾。蚊蟲叮咬,山風刺骨,他如石像般不動。
第四日黎明,一道童持拂塵而出,面無表情:“師父閉關,不見俗客。但聞你名,贈你六字——”
裘億豪抬頭,眼中血絲密布,嘴唇干裂:“請講。”
“有為之心太重。”
道童轉身入內,山門緩緩關閉。
裘億豪如墜冰窟。
六字如針,刺入心竅,卻不知其意。他跪在原地,苦思三日,仍不解。
“有為?我放生、遷墳、誦經、捐資……難道錯在‘做’了?”
下山時,他步履踉蹌,幾欲墜崖。
回到柳溪,他形銷骨立,眼神渙散。醫(yī)生勸他住院,他搖頭:“病不在身,在心。”
一日,他在鎮(zhèn)口茶館歇腳,見一青年蹲在樹下看書。
那人眉清目秀,戴黑框眼鏡,手中捧一本《莊子·齊物論》。正是裘一名——他資助的北大哲學系學生,暑假返鄉(xiāng)。
裘億豪招手:“賢侄,過來。”
裘一名恭敬上前,見他憔悴如鬼,驚問:“裘伯,您這是……”
“我上武當,求道。”他聲音沙啞,“玄真子贈我六字:‘有為之心太重’。我不解,特來問你。”
裘一名低頭,手指摩挲書頁,久久不語。
他知道裘家之事,鎮(zhèn)上無人不曉。他也知“業(yè)力”二字,但不敢直言——畢竟,對方是恩人。
裘億豪看出他猶豫,顫聲道:“賢侄,我一家三口,命懸一線。你若知,望直言。我受得住。”
裘一名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大爺……您家的病,不是風水能改的。”
“是業(yè)力。”
二字出口,四周蟬鳴驟停,似天地屏息。
他繼續(xù)道:“您祖上三代,靠販賣豬玀起家。世人只道豬是牲畜,卻不知在古法中,豬乃‘地母之子’。《禮記·曲禮》載:‘凡祭宗廟之牲,豚曰剛鬣。’剛者,陽也;鬣者,發(fā)也,如人之冠。豬首圓,象天;四蹄方,象地;腹大能容,象坤德。母豬懷胎十月,與人同數,產仔如人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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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殺母豬,如殺孕婦;販幼豬,如販嬰孩;烤乳豬,如炙童尸。罪同人口販子,甚或更重——因豬不能言,怨氣無處申。”
“母豬臨死哀嚎,聲如婦人哭子,肝腸寸斷;豬玀被燙水褪毛,皮肉翻卷,如人受炮烙之刑。千頭萬頭,怨氣沖天,凝成‘血煞’。您賺的每一分錢,都沾著豬魂的血淚。”
裘億豪渾身顫抖,冷汗如雨。
裘一名聲音更低:“您遷墳、做法、放生……表面是善,實則是‘有為之心’——想用錢買命,用儀式抵罪。可業(yè)力如影,不因形式而消。《金剛經》云:‘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您行善時,心中念的是‘我贖罪’‘我延壽’,此即‘我相’,執(zhí)念越重,業(yè)障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