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立刻和小楊一起去做了基因檢測。等待結果的那幾天,是他一生中最漫長的幾天。他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小楊也哭腫了眼睛,不停地自責,說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照顧好女兒。
檢測結果出來的那天,尹心重親自去了醫院。他從醫生手里,接過那份薄薄的報告,卻覺得它有千斤重。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幾乎拿不住那幾張紙。
報告上,一個陌生的名詞,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入他的眼簾——“淫邪基因”。
醫生在一旁,用專業而冰冷的語氣,為他解釋:“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遺傳病,由特定的基因突變引起。攜帶者本身可能不會表現出明顯的癥狀,但會通過血脈,將這種缺陷傳遞給下一代。其后果,通常是災難性的,包括但不限于:早夭、器官衰竭、智力障礙、精神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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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后面還說了什么,尹心重已經聽不進去了。他的腦子里,只剩下“災難性”那三個字,不停地回響。
他看著報告上那些復雜的圖表和數據,眼前卻浮現出小明蒼白的臉,小慧絕望的眼神,還有萬田田臨死前,那充滿怨恨的控訴。他終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不是萬田田的命不好,不是她的身體出了問題。而是他,是他尹心重,是他身體里這顆“淫邪”的種子,是他犯下的罪孽,通過血脈,變成了最惡毒的詛咒,降臨在了他們的孩子身上。
小明的白血病,小慧的子宮肌瘤,還有眼前這個,他和小楊的女兒,她那不明原因的高燒,智力發育的遲緩……這一切,都是報應。是他尹心重,一手造成的報應。
他癱坐在醫院的走廊里,看著重癥監護室里,插滿管子,瘦小的女兒,又看看身邊哭得幾乎昏厥的小楊。他突然覺得無比的疲憊,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疲憊。
他這一生,追逐名利,追逐美色,自以為是贏家,可以掌控一切。到頭來,他卻輸得一敗涂地。他輸掉了自己的健康,輸掉了自己的家庭,輸掉了自己的良心,現在,他還要輸掉自己孩子的未來。
他想起很多年前,一個算命先生,在他意氣風發之時,對他說過的話。當時他只當是無稽之談,嗤之以鼻。可現在,那些話,卻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淫邪業力,會傳三代。第一代,損妻;第二代,害子;第三代,自食惡果。”
一代損妻,二代害子,三代自食惡果……
多么精準的預言。多么殘酷的現實。
他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滾滾而下。他不是在為自己的遭遇而哭,他是在為所有被他傷害過的人而哭。為萬田田,為小明,為小慧,也為眼前這個無辜的孩子。
他拿出手機,屏幕因為太久沒有擦拭,已經蒙上了一層灰。他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干凈屏幕。屏幕上,是一張照片。那是他和萬田田的結婚照。照片上的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得那么甜,那么溫柔,眼里全是對他未來的期許。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也是他親手,將這一切,毀得干干凈凈。
“田田,”他對著手機屏幕,小聲地說,聲音沙啞得像破舊的風箱,“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可是,萬田田聽不到了。她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他,沒有傷害,沒有痛苦的世界。
窗外,烏云不知何時,已經遮蔽了整個天空。一場醞釀已久的大雨,終于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是上天的哭泣,又像是命運的鼓點,為他這荒唐可悲的一生,敲響最后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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