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春回村第二天,就請來了趙道長。
趙道長本名趙守真,六十有二,鶴發童顏,須髯如銀,常年穿一件洗得發白的靛藍道袍,腰間系一條黑絳,腳蹬千層底布鞋。他手里總捏著一串桃木珠,珠子油亮溫潤,據說是祖上傳下的辟邪法器。鎮上人都說,趙道長年輕時在武當山修行過十年,下山后專治“宅病”——那些醫院查不出、卻讓一家人接連倒霉的怪事。
他到張平家時,已是午后申時。陽光斜照進客廳,塵埃在光柱中飛舞。趙道長沒坐,也沒喝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主臥。
他在門口站定,閉目凝神片刻,鼻翼微動,似在嗅辨空氣中的氣機流轉。然后,他緩步走入,腳步輕如落葉,卻每一步都踏在房間的“氣眼”上——東南角、正中央、西北角。最后,他停在水床前,目光如炬,盯著那斷裂的床腿。
“西北—東南,乾巽一線,全被沖垮了。”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看,這床腿斷的方向,正是乾巽線。而且,塌陷深度十五厘米,對應‘十五月圓夜’的陰氣峰值。這是大兇之兆!”
張平和劉愛美面面相覷,不敢插話。
趙道長從袖中取出一個黃銅羅盤,盤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天干地支與二十八宿。他將羅盤平托于掌心,置于床頭。指針起初劇烈晃動,像被無形之手撥弄,良久才緩緩停下,穩穩指向西北—東南方向。
“陽氣盡泄,陰氣盤踞。”他搖頭嘆息,“再這樣下去,不僅財運盡失,連子孫運都要受損。孩子體弱多病,只是開始。”
“道長,有救嗎?”張平聲音發顫。
“有,但要快,要準,要誠。”趙道長收起羅盤,目光如電,“三步走:
第一,立刻換掉這張水床,換成鐵藝床,補金克木。
水床屬水,新婚同房屬木,水生木,木旺則克乾金。鐵床屬金,可制木扶乾,穩住家宅根基。
第二,在西北角掛一個銅制葫蘆,化解巽宮沖煞。
葫蘆乃天地至寶,口小肚大,能納百煞。銅為金,金生水,水潤木,形成生生不息之局。記住,葫蘆必須開口,否則成‘死器’,反招陰靈。
第三,三日內,夫妻不能同房,讓陽氣慢慢恢復。
房事耗精,精為陽之根。此時陽氣已衰,再行房事,等于雪上加霜。”
他還開壇做法。在客廳中央擺一張八仙桌,上鋪紅布,置香爐、燭臺、符紙、朱砂、桃木劍。子時初刻,他焚香三炷,手持桃木劍,腳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詞: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
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咒語聲低沉悠遠,如古鐘回蕩。燭火隨聲波搖曳,在墻上投下他高大的影子,仿佛有神靈附體。劉愛美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眼淚無聲滑落。她不是信鬼神,而是信眼前這個家不能再垮了。
第一夜,趙道長命人將水床拖至院中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