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此時的心思單純而質樸,若非要探尋她內心深處關于飲品選擇的想法,那便如她所講,僅僅是一種習慣使然。每次出門在外,喝水的時候,她總會下意識地選擇礦泉水。這并非出于其他復雜的緣由,而是因為礦泉水價格親民,對于她而言,是最為經濟實惠的選擇。長久以往,這種選擇已經深入骨髓,成為一種自然而然、無需思考的行為模式。
她的這一習慣,兩位二少和兩位爺瞬間就洞悉了背后隱藏的生活痕跡與觀念差異。靖歡聽聞悅悅的選擇后,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如同吃了未成熟的果子,澀意蔓延。而君爺內心的感受,更是復雜難言,看著悅悅,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心疼與無奈,那滋味就像是看到心愛的寶物蒙塵,卻不知如何擦拭。
然而,悅悅自己卻滿心困惑。在她的認知里,如今不少有錢人都對礦泉水推崇有加,聲稱其添加劑少,對身體健康有益。她剛想張嘴,再多解釋兩句,無意間抬頭,卻瞥見聞爺輕輕搖頭,那細微的動作仿佛傳遞著一種無聲的信號,示意她無需再多言。
悅悅頓時明白,再多的話語此時也是徒勞。多年來,林世軒的生活理念早已在她骨子里生根發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她的行為和思維方式。那些觀念如同深深嵌入墻壁的釘子,難以輕易拔除。
聞爺微微轉過頭,目光觸及君爺那冷峻的面容。此刻,君爺的臉色陰沉得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烏云密布的天空,壓抑而沉重。聞爺心中暗自苦笑,深知其中的緣由。他清了清嗓子,對在場眾人說道:“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完畢,咱們就別在這兒久留了,此地不宜多待。”
于是,聞子瑞在兄長的示意下,趕忙腳步匆匆地跑出去,尋找司機將面包車開過來,準備送大家離開。
悅悅坐在車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茫然。她雖向來聰慧通透,但此刻卻深刻意識到,由于成長環境的巨大差異,不同圈子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即便她再努力,也難以完全看透另一個圈子的想法。這就好比一堵高聳的圍墻,將兩個世界分隔開來,界限分明。
靖家在教育子女方面,秉持著一套與林世軒截然不同的理念。靖家大力鼓勵子女樹立遠大抱負,絕不允許他們滿足于現狀,安于平凡。他們認為,即便當下只能喝得起礦泉水,這并無大礙,但心中必須時刻懷揣著目標,銘記著有朝一日當憑借自身努力有能力享用咖啡奶茶時,就應當毫無負擔地坦然享受。因為這是他們通過不懈奮斗贏得的勝利果實,若不懂得享受,便是對之前所付出艱辛努力的辜負。而且,他們覺得錢花完了并不可怕,只要自身具備能力,便可以再次賺取。這種理念激勵著子女不斷改進自己,奮勇向前,永不止步。
反觀林世軒教養女兒的方式,與普通的中國百姓并無二致,更傾向于存錢。他總是憂心忡忡,擔心未來會遭遇變故,害怕哪天生活陷入困境,若是沒有足夠的錢財防身,日子將會變得艱難。所以,即便手頭暫時寬裕,他也會選擇將錢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其實,很難評判林世軒的教育方式就是錯誤的,而靖家的就絕對正確。只不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成長環境,如同不同的土壤,孕育出了子孫后代在觀念和行為上的顯著差異。
悅悅靜靜地望著暗茶色車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微微蹙起那彎彎的月牙眉,恰似平靜無波的湖面被微風輕輕拂過,泛起絲絲漣漪。此時此刻,她愈發清晰地感覺到,某些東西與自己之間仿佛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遙遠得如同天際的星辰,遙不可及。
相較于悅悅,今美蓮的世界則是另一番景象。她從未有過哪怕一絲一毫的念頭,去懷疑自己并非今家的親生女兒。在她的認知里,自己就是今家當之無愧的小公主,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這種想法在她心中根深蒂固,要讓她想象自己不是今家的孩子,簡直比登天還難。
記憶的齒輪回溯到中學時代,語文老師為了啟發同學們的思維,曾講起童話作家鄭淵潔當年寫作文的事例。老師娓娓道來,鄭淵潔寫過一篇名為《我是掏糞工》的作文,憑借這篇文章榮獲嘉獎;然而,后來他創作的《早起的鳥兒沒有蟲子吃》卻遭到了老師的批評。
老師以此為例,生動形象地向學生們闡釋中國應試教育的特點:一方面,要懂得運用獨特的視角和創新的思維,出奇制勝;另一方面,創新絕不能觸碰中國傳統觀念的底線。
同學們聽完后,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他們熱烈討論著鄭淵潔究竟錯在了哪里,有人覺得第一篇作文熱情贊美了勞動人民的勤勞,是符合主流價值觀的;而第二篇作文似乎在暗示勤勞未必能帶來好結果,仿佛是在抨擊勞動人民,這種觀點難以被接受。
也許鄭淵潔本人在創作時并無如此復雜的意圖,當年的他或許只是一個思維活躍、開放自由的小男孩,純粹是依照自己認為最為巧妙、新穎的思路,創作出了這兩篇別具一格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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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中國教育的大環境下,這種“出格”的想法往往不被允許。中國一直倡導人民要勤勞奮斗,堅決反對投機取巧的行為。
今美蓮聽著同學們的各種議論,心中不禁暗自冷笑。在她看來,老師口中所講的勤勞、不投機倒把,與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現象大相徑庭。就拿這位語文老師來說,每到教師節,不也照樣欣然接受學生家長送來的“心意”嗎?憑借著在學校積累的名氣,私底下不知給多少學生進行課外輔導,收取了高額的補習費用。而且,為了在學校獲取更好的發展機會,又怎么可能沒有巴結過領導呢?
從小到大,今美蓮在今家的環境中耳濡目染,對特權所帶來的各種好處早已習以為常,仿佛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只要她還是今家的小公主,即便高考成績慘不忍睹,周圍的人也都對她笑臉相迎,沒人敢給她臉色看。她心里清楚,那些成績優異的同學,又有幾個能真正過得比她好呢?上次高中同學聚會時,她特意打聽了一番,發現大部分同學依舊維持著原有的貧富狀態,窮的依舊在為生活奔波,富的依然享受著優渥的生活,占比超過九成。或許有一兩個同學實現了從貧窮到富裕的轉變,但仔細探究,靠的絕不是優異的成績,而是各種各樣錯綜復雜的人脈關系。
所以,在她的生活里,只需安安穩穩地坐在那里,自然會有人主動湊上來討好巴結。
“美蓮,我記得你爸是某某部隊后勤設備采購……”
今父此人極為精明,別看他的職位表面上似乎比靖司令低,但實際上他占據著一個十足的肥缺。所謂肥缺,就是既能輕松賺錢,又無需承擔過多重大責任的職位。不像靖司令,常常勞心勞力,卻往往吃力不討好,所有的責任都得獨自承擔。
今父對于如何巧妙地利用特權達成自己的目的,早已輕車熟路,手段嫻熟。就拿他為女兒安排的人生軌跡來說,高考失利后,他憑借自己的人脈和資源,送女兒去了另一所相當不錯的學校;畢業后,面對眾多名牌大學生擠破頭都難以進入的機關崗位,今美蓮卻能輕而易舉地補上這個空缺,因為這個崗位本就是她老爸精心為她量身定制的。
外人常說“一個蘿卜一個坑”,而今美蓮無疑就是那個專門為這個坑定制的蘿卜。
結婚之后,婆婆對她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說半句怨言。只因她背后有老爸老媽撐腰,在這個家庭中,誰又敢輕易招惹她呢?
于是,旁人在羨慕她時,總會感慨地說她上輩子一定做了無數好事,這輩子才投對了胎,享受著這般優渥的生活。
今美蓮理所當然地享受著父母給予的一切,在她心里,天底下哪有父母不愛自己孩子的呢?憑借著這份篤定,即便有時候父母也不得不順著她的心意。
然而,一直順風順水的她,如今卻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重大挫折:生孩子。
她從未深刻意識到,孩子對于中國女人而言,竟然有著如此巨大的影響。在她所處的環境里,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仿佛會成為眾人背后指指點點的對象,承受著無形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