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信步來到樓梯口,不經意間目光向下一掃,恰好瞥見兩位爺正低著頭,步伐略顯沉重地緩緩踏上樓梯。她那靈動的月牙眼瞬間像是被點亮的星星,快速地飛眨起來,纖細修長的眉毛也下意識地微微上翹,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詫異。
眼前兩位爺的神態,與往日大不相同。他們面容上掛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冷峻的神情中又隱隱透著一絲溫和,這種復雜交織的神色,是她之前從未見過的。就在兩位爺即將拐過樓梯轉角的那一刻,悅悅像是一只受到驚嚇的小鹿,心中一驚,生怕被他們發現,在未引起注意之前,腳步輕盈卻又急切地飛速奔回了自己的座位。
李文才正坐在位子上,見大侄女神色匆匆地走來坐下,心中那團關于悅悅身世的疑云,又不由自主地翻騰起來:如果悅悅并非林家血脈,那她究竟來自哪個家庭?林世軒是在什么地方、出于何種機緣領回這個孩子的?而悅悅的親生父母,此刻又在何處呢?
他下意識地微微抬起眼鏡,目光專注地細細端詳起悅悅那張略顯尖瘦的臉蛋。摘掉那副大眼鏡后,悅悅的面容仿佛被揭開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呈現出一種超乎他想象的秀麗。她身形雖清瘦,可五官卻絕非平庸之輩。尤其是那雙眼睛,雙眼皮的線條宛如精心勾勒般優美,濃密卷翹的眼睫毛好似兩把小刷子,每眨動一下,都仿佛帶著靈動的韻律。眉毛修長且富有韻味,恰似春日里隨風搖曳的柳葉,為她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溫婉。小巧精致的鼻子,恰到好處地鑲嵌在臉龐中央,搭配上那軟糯清甜、如黃鶯出谷般的嗓音,讓人聽了如沐春風。她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散發著一種端莊祥和的氣質,其中還隱隱流露出一絲與生俱來的尊貴,仿佛是被歲月沉淀下來的獨特魅力。
李文才越看越是驚嘆,心中暗自思忖:怎么看,都難以將悅悅與林家人或是李素琴聯系起來,為何自己和老婆在過去的日子里,竟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與眾不同呢?想來,悅悅必定是極為擅長隱藏自己,將自身的光芒與獨特之處,全都小心翼翼地隱匿在了那副略顯丑陋的大眼鏡之后。
“小姑丈。”就在李文才陷入沉思之時,服務生開始上菜。悅悅眼尖,瞧見小姑丈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便貼心地伸出筷子,為他夾了一塊色澤誘人的咕嚕肉,同時輕聲提醒道,“您電話響了。”
李文才這才如夢初醒,趕忙伸手往口袋里掏手機,然而,或許是因為思緒還沉浸在方才的思考中,手竟有些不聽使喚,“嘭”的一聲,手機不慎滑落,重重地掉落在地上。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在略顯嘈雜的餐廳里格外突兀,引得周圍好幾位客人紛紛轉過頭來,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悅悅見狀,臉上微微一紅,趕忙將臉轉向內側,試圖避開眾人的視線。而原本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并未留意到他們的兩位爺,也被這聲響吸引,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
君爺那冷峻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挑,猶如寒夜中的一抹冷芒。聞子軒則神色一凜,伸手一把拉住劉秘書,語氣中帶著一絲質問:“你難道不知道他們在這里用餐?”
“有人告訴我他們出來吃飯,還說沒出什么狀況,所以我就沒多問具體在哪里。”劉秘書心中一緊,趕忙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瞬間冒出的冷汗,誠實地承認這是自己工作上的疏忽。
兩位爺神色平靜,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但那深邃的眼神卻仿佛在思考著什么。他們沒有立刻回應劉秘書,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劉秘書見兩位爺沒有表態,心中有些犯難,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要不,我們過去那邊找張桌子?”
“不必。”君爺的目光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掃向桌角的一處,淡淡地說道,“就那邊吧。”
那是一個位于斜角處的桌子,位置頗為刁鉆,旁邊擺放著一盆枝葉繁茂的盆景,恰好遮擋了一半。從這個角度看,他們若想看清楚蔓蔓他們,只需稍微伸長脖子,巧妙地調整一下視線即可;但對于悅悅他們來說,想要看清這邊的全貌,可就沒那么容易了,仿佛中間隔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屏障。
看著兩位爺走向那個刁鉆的位置,悅悅忍不住在齒間輕輕磨了磨牙。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自己這是走了什么霉運,怎么老是和這兩位爺不期而遇,簡直就像被陰魂纏上了似的。倒不是說對他們懷有什么特別的喜歡或者討厭之情,只是每次碰上他們,總感覺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而且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她微微蹙起細眉,那眉頭像極了一小簇剛剛冒尖的豆芽苗,透露出她內心的些許無奈與煩躁。
此時,彎腰撿起手機的李文才,心思已經完全被手機里傳來的聲音吸引,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與他隔絕開來。
“小姑丈,我是曉妍,我聽二叔說,您要來探望奶奶,可怎么到了病房門口,沒進去就走了呢?”電話那頭傳來林曉妍的聲音,如同平靜湖面投入的一顆石子,瞬間打破了李文才內心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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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才的心頭猛地一緊,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原來,這小侄女早就知道他跟在后面,而且竟是故意讓他跟著的。他的眉頭瞬間緊緊皺起,宛如兩座緊鎖的山峰,心中暗自揣摩著林曉妍此舉究竟意欲何為。難道是她知道了悅悅不是自己的親姐姐后,打算借此鬧事?還是有著其他更為復雜的目的……
“單位突然有點急事,我就先走了。”李文才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一些,但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心里快速思索著林曉妍的意圖,試圖從她的話語中尋找蛛絲馬跡。
“小姑丈,我猜,您現在是不是和悅悅姐在一起呀?”林曉妍在電話里的聲音不高不低,語氣波瀾不驚,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仿佛只是在隨意地聊天。然而,正是這種看似平靜的語氣,讓李文才越發覺得捉摸不透,“我知道,您一直都特別疼悅悅姐。”
“曉妍,你們都是我的侄女,在小姑丈心里,對你們一視同仁,沒有不疼的。”李文才認真地說道,試圖讓林曉妍感受到他的真誠。但他心里明白,在孩子們的眼中,或許大人們的偏愛總是那么明顯。
“是嗎?那等我考大學的時候,您會不會像當年給悅悅姐塞學費那樣,也給我塞學費呢?”林曉妍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試探,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李文才的底線。
“會的,只要你能考上大學。”李文才做事向來秉持公正的原則,從不畏懼他人的議論。他語氣堅定地說道,“我答應過你過世的小姑,只要家里有能考上大學卻交不起學費的孩子,小姑丈一定會伸出援手,幫襯一把。”
電話那頭的林曉妍沉默了片刻,似乎對李文才如此干脆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在這短暫的沉默中,李文才仿佛能感受到電話那頭林曉妍的思索與權衡。
“曉妍,小姑丈明白,你們和佳靜一樣,都還只是半大的孩子。有些心事,不用像大人那般想得過于復雜。”李文才放緩語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語重心長,試圖以長輩的身份開導林曉妍,他深知孩子們的心思敏感,尤其是在這種家庭關系復雜的情況下,更需要正確的引導。
然而,電話對面的林曉妍卻緊緊皺著眉頭,對李文才的話并不相信。在她的心里,大人們總是偏心的。就像她媽媽總是偏愛她,而爸爸卻明顯更偏袒悅悅。她覺得李文才也和其他大人一樣,認定了悅悅比她好,所以肯定會偏心悅悅。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讓她覺得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總是慢人一步,難以得到與蔓蔓同等的對待。不過,她心里也清楚,這世上并非只有李文才一個長輩,她還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
“小姑丈,您會把今天下午聽到的話告訴蔓蔓姐嗎?”林曉妍突然話鋒一轉,直接切入了關鍵問題。她的語氣看似隨意,卻讓李文才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