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渾濁的河面,突然像是煮沸了一般,無數(shù)扭曲、痛苦的虛影掙扎著浮出水面!它們形態(tài)各異,有的還殘留著獸形,有的已是人貌,但無一例外,周身都纏繞著被強行剝奪內丹后的怨毒與絕望。這些都是慘死在穿山甲精手中的精怪殘存意念,此刻在百仙陣的牽引下,化作了最純粹的復仇之力。一道道青黑色的怨氣鎖鏈,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泣血的悲鳴,如同無數(shù)只從地獄伸出的手,猛地纏向陣中的妖物,死死鎖住它的四肢百骸!
妖物附身的張建軍軀體猛地一滯,動作瞬間變得遲滯,體內妖力竟如沸水般翻涌不穩(wěn)。
“就是現(xiàn)在!”曹蒹葭雙眼赤紅,等待的就是這個妖魂與宿主軀體因外力沖擊而出現(xiàn)細微裂隙的瞬間!她手中那根以百年雷擊桃木心削制、刻滿破邪符咒的木樁,帶著她二十年的思念、悔恨與決絕,被她用盡全力,狠狠拍向大陣的核心陣眼,目標直指被怨魂鎖鏈暫時束縛的妖物!
“噗嗤!”
木樁并非直接刺入軀體,而是攜帶著磅礴的陣法之力,重重轟擊在妖物膻中穴位置,那片最為堅硬的逆鱗之上!一股毀滅性的力量透體而入!
“呃啊啊啊——!”
穿山甲精發(fā)出凄厲慘叫,張建軍的軀體劇烈震顫,鱗片下滲出暗紅的血珠。就在眾人以為妖物即將被誅滅時,那扭曲的聲音突然轉為悲愴的嘶吼:
你們真當我愿意占這破身子?!
河面冤魂的哭嚎聲中,穿山甲精的聲音帶著血淚控訴:
我也有老婆孩子……三年前,刀疤強為煉五鬼運財術,抓了我那剛化形的小崽子。。。他們用燒紅的鐵鉗拔掉他滿身鱗片,在它哀嚎時活取內丹!我趕到時。。。我兒只剩一張血淋淋的皮。。。
陣外眾仙攻勢稍緩,常九爺?shù)纳呶矡o意識蜷緊。穿山甲精趁此喘息之機,妖力幻化出記憶碎片——冰雪覆蓋的山洞里,小穿山甲蜷縮在母親懷里聽故事的溫馨畫面,與后來地牢中血淋淋的虐殺場景交織閃現(xiàn)。
我修煉八百年,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妖物的聲音裂成碎片,張建軍被刀疤強打斷脊椎那晚,本就活不過子時。我借他軀殼,是為混進人間報仇!奪丹?若非如此,我如何敵得過刀疤強請來的妖道?!
胡雪兒的捆仙索微微松動,她想起前日超度的那些野仙亡魂,確實多有被虐殺痕跡。白仙鎮(zhèn)守的銀光也黯淡半分——它們醫(yī)者仁心,最知喪子之痛。
你們剿我容易。。。穿山甲精慘笑,可那些被刀疤強煉成鬼奴的野仙,誰去超度?那些還在受苦的小輩,誰去解救?!
就在這悲聲回蕩的剎那,張建軍的眼眸突然恢復清明。他低頭看向自己布滿鱗片的手,又望向二十年前不敢表白的姑娘,忽然咧嘴笑了。
一聲非人的、混合著張建軍與穿山甲精雙重聲音的慘嚎撕裂空氣。劇烈的痛苦,仿佛震散了籠罩在靈魂之上的部分迷霧。張建軍渾濁的眼神,在那一剎那,竟驟然恢復了片刻的清明!
他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曹蒹葭。那張飽經(jīng)風霜卻依舊能看出當年輪廓的臉上,淚痕交錯,眼神里是他從未見過的、混雜著巨大悲痛與一絲希冀的復雜情感。
他低頭,看向自己那雙布滿丑陋鱗片、指甲尖銳非人的手,先是一愣,隨即,嘴角竟艱難地、一點點扯開,露出了一個如同少年時代那般,帶著幾分傻氣,卻又無比坦蕩的笑容。
“蒹葭……”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清朗,仿佛穿越了二十年的時光塵埃,回到了那個杏花紛飛的午后,“其實那年……我在你鉛筆盒里……塞過情書……”
話音未落,他眼中清明與妖異的紅光瘋狂交替閃爍,顯然穿山甲精的意志在拼命反撲。張建軍臉上閃過一絲決絕,他用盡這具身體最后、也是最純粹的力氣,猛地向后一仰!
“不——!”穿山甲精發(fā)出驚恐的咆哮,它感覺到了宿主靈魂那同歸于盡的意志。
但已經(jīng)太晚了。
張建軍操控著自己的身體,主動地、義無反顧地,將胸膛再次撞向了那根深深嵌入逆鱗、正散發(fā)著破邪金光的桃木樁尖端!
“嗤——!”
這一次,是血肉被徹底洞穿的悶響。桃木樁尖銳的端頭,精準地刺穿了那片維系妖魂與肉身聯(lián)系的逆鱗,深深扎入心臟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