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在極度的緊張和壓抑中緩慢流逝。巨蟒雖退,但那種被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的感覺,卻如同附骨之疽,縈繞在每個人心頭。馬金刀身上的常家仙氣息尚未完全平復,他時不時警惕地抽動鼻子,感知著空氣中殘留的蛇類腥氣。沒有人再能真正入睡,五人全都豎著耳朵,緊握著武器或符箓,在搖曳的樹影和死寂的叢林交響中,煎熬地等待著黎明。
當第一縷微弱的曙光,如同吝嗇的施舍般,艱難地穿透濃密的樹冠,在榕樹的氣根間投下斑駁的光斑時,五人幾乎同時長出了一口氣。黑暗帶來的無形壓力,似乎隨著光線的增強而稍稍減退。
山魈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仔細檢查著步槍,低聲道:天亮了,但還不能放松。收拾一下,我們得盡快離開這棵樹。
陳歲安和張清霄也點頭表示同意。經過昨夜巨蟒襲擊和后續的死寂,這棵巨榕給人的感覺已從庇護所變成了是非之地。
馬金刀揉了揉還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甕聲甕氣地說:俺家老仙兒說,這地方邪性得很,昨兒晚上可不止那一條長蟲在附近轉悠。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但卻清晰可辨的聲響,突兀地鉆入了眾人的耳膜。
噠。。。噠噠。。。噠。。。
聲音斷斷續續,帶著某種特定的、重復的節奏感,仿佛。。。。。。老式電臺發報的電鍵聲。
在這原始蠻荒、與世隔絕的遮龍山深處,在這棵千年古榕的懷抱里,聽到這種屬于人類文明、而且明顯是幾十年前的技術產物發出的聲音,所帶來的驚悚感,遠比聽到野獸咆哮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什么動靜?馬金刀一個激靈,常家仙的感知讓他對這異常聲響格外敏感,這他娘的不是活物能弄出來的聲兒!
山魈的眉頭緊緊鎖住,他側著頭,耳朵微微抖動,極力捕捉著那微弱聲響的細節和來源。作為受過專業訓練的偵察兵,他對各種聲音,尤其是這種帶有明確節奏的信號聲極其敏感。
是摩爾斯電碼。。。。。。但節奏混亂,內容無法辨識。山魈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而且,這聲音。。。。。。不像是通過揚聲器發出的,更像是。。。。。。某種機械直接撞擊產生的物理聲響。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榕樹巨大的主干和縱橫交錯的枝椏,最終,視線定格在榕樹主干中上部,一個被尤其茂密的氣根和藤蔓如同簾幕般重重遮蔽的區域。
聲音是從那里傳出來的。山魈篤定地指向那個方向。
鬼信號。。。。。。陳歲安喃喃自語,臉色有些發白。在東北的老林子里,也流傳著一些關于深山老林中聽到莫名電臺聲、號角聲的傳說,往往都與一些不干凈的東西或者枉死的陰魂有關。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膝上那柄暫時失效的破煞匕首。
張清霄眼神微瞇,指尖已然夾住了一道黃符,沉聲道:是怨靈作祟,還是精怪弄影?需得探查明白,否則如芒在背,寢食難安。
馬金刀卻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有些猙獰的笑容:管它是鬼是怪,俺請老仙兒上去會會它!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在這詭異的叢林里,任何潛在的威脅都必須弄清楚。五人簡單交換了一下眼神,決定冒險一探。
由山魈打頭,他如同靈猿般,利用氣根和枝干的交錯,小心翼翼地向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攀爬。陳歲安和張清霄緊隨其后,馬金刀則護著受傷的石蠻跟在最后。
越靠近那片區域,那噠。。。噠。。。聲就越發清晰,在清晨潮濕的空氣中有節奏地回蕩,帶著一種執拗的、仿佛永無止境的意味,敲擊在人的心上。
山魈撥開一層又一層垂落的氣根簾幕,這些氣根粗如兒臂,濕滑冰涼。隨著他的動作,一個隱藏在榕樹主干內部的、巨大的空洞,逐漸顯露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個天然的,或者說被榕樹生長過程中包裹、侵蝕形成的樹洞。洞口原本可能更大,但被無數攀附其上的藤蔓和氣根層層纏繞、遮蔽,從外部極難發現。洞口幽深,里面黑黢黢的,散發出一股混合了陳舊金屬、機油、霉菌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味的怪味。
而那詭異的聲,正清晰地從這樹洞的深處傳來。
山魈示意大家停下,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最后一道遮擋視線的、如同門簾般的粗壯藤蔓扯向一邊!
更多的光線涌入樹洞內部,眼前的景象讓即使是以山魈的冷靜和張清霄的見多識廣,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