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篷布被扯開了一半,揚起的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中飛舞。而就在那篷布掀開的瞬間,陳歲安的瞳孔驟然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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篷布之下,并非是預想中的廢棄零件或物資,而是在粗糲、冰冷的水泥錠和交錯裸露的、銹跡斑斑的鋼筋縫隙之間,赫然伸出了一只慘白中透著青灰色、毫無生氣的人手!那手指微微蜷曲,指甲縫里塞滿了黑泥,僵硬地定格在那里,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曾徒勞地想要抓住什么。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鐵柱喉結滾動了一下,腮幫子的肌肉繃緊,他沒有停頓,雙臂再次用力,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布料摩擦聲,將整塊篷布徹底扯了下來!
更加慘不忍睹的一幕,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手電光束之下。
篷布掩蓋的,是成堆用來加固結構的分段鋼筋和沉重的水泥塊。而就在這冰冷的鋼鐵與水泥的叢林中間,一具穿著和他們同款、但已污穢不堪的工程兵軍裝的尸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痛苦的姿態,被死死地夾卡在兩簇尖銳的鋼筋中間。他的身體幾乎對折,頭部不自然地耷拉著,看不清面容。
兩人沉默著,合力小心翼翼地搬動那些冰冷刺骨的鋼筋。尸體異常沉重,因為極度的低溫,他整個人已經完全僵化,肌肉和關節硬得像一塊風干了的石頭,觸碰時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類似敲擊朽木的悶響。毫無疑問,他已經死了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了。
當終于將尸體平放在冰冷的地面上時,陳歲安才看清了他的臉——一張完全陌生的、年輕的面孔。然而,這張年輕的臉龐上,卻凝固著一種極致的驚恐。他的嘴巴微微張開,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瞳孔早已渙散,卻依舊殘留著臨死前目睹無法理解的恐怖時,那種純粹的、凍結了的駭然。
陳歲安在記憶中快速搜索,確認這不是他們同期進來的四支隊伍中任何一張熟悉的臉。那么,最大的可能,他依舊是蘇晴那支先遣隊中的成員。
“又一個……”陳歲安的聲音干澀。這樣算來,他們已經發現了三個先遣隊成員:落水洞中毒身亡的泰斗郭汝明,以及眼前這個……死狀詭異的年輕工程兵。兩個確認死亡,一個(蘇晴)精神失常。那其他的人呢?又在何處?是生是死?
看著這張如此年輕、卻永遠凝固在驚恐中的臉,陳歲安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不適與悲涼。他總覺得,讓這些生命才剛剛展開、還未曾真正品味其美好的年輕人,來承擔如此巨大而未知的風險,是一件極其不公平的事情。**
“不對勁……”王鐵柱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陳歲安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尸體僵硬的軍裝胸前和腹部區域,凝結著大片深褐色、幾乎發黑的粘稠血污,幾乎覆蓋了半個身軀,在那灰綠色的布料上顯得格外刺目。血量多得有些異常。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王鐵柱掏出匕首,和陳歲安一起,小心翼翼地割開、解開了尸體那硬邦邦、如同紙板般的衣服。
當衣服被掀開,露出尸體的背部時,兩人的呼吸同時一滯!
在他背部靠近心臟的位置,赫然有著兩個觸目驚心、約莫大拇指粗細的深邃血洞!傷口周圍的皮肉猙獰地向外翻卷著,雖然因為冰凍和時間關系不再流血,但那形態依舊清晰可辨。
王鐵柱作為軍人,他對這種傷口太熟悉了。
這是槍傷!
近距離射擊造成的貫穿傷!
“他媽的……他竟然是給人用槍打死的!”王鐵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寒意,連他那張慣常黝黑、無所畏懼的臉,此刻也微微有些發白。
這太不尋常了!
如果說,郭汝明的中毒,或者眼前這戰士因意外被卡死在鋼筋中,都可以歸結于此地復雜危險的環境,勘探本身就伴隨著極高的意外死亡率,尤其是對于經驗不足的新兵——在這種絕境里,有時候經驗的多寡,直接決定了生與死。
但是,被人用槍謀殺,這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有彈孔,就意味著有開槍的人。有開槍的人,就必然有開槍的理由。
可是在這里?在這深入地下、與世隔絕的絕境之中?誰會對著自己的戰友、同志,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