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頭溫熱的血,仿佛還在空氣中彌漫,帶著鐵銹般的腥甜,冰冷地黏在每個人的鼻腔和心頭。17號農場的大門雖然被勉強堵住,但那搖搖欲墜的木板和門外此起彼伏的狼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幸存者們——這里,絕非久留之地。
“撤!去屯谷倉!”陳歲安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那雙眼睛閃爍著決絕的精光。
屯谷倉,位于17號農場中心,是過去集體時代存放公糧的地方。墻體由厚重的青石和夯土壘成,只有一個包著鐵皮的厚重木門和幾個高高在上的、用于通風換氣的小窗,是整個靠山屯最為堅固的建筑,也是他們最后的堡壘。
沒有人猶豫。攙扶著受傷的同伴,帶著所剩無幾的武器和物資,頂著零星撲上來的惡狼,向著屯谷倉且戰且退。每一步,都踏在同伴冰冷的尸體和溫熱未干的血泊中。
“砰!”
沉重的包鐵木門被最后一人奮力關上,粗大的門閂落下,將外面狼群的瘋狂咆哮與撕咬聲暫時隔絕。倉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幾縷慘淡的月光,從高處的通風窗斜斜射入,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以及一張張驚魂未定、寫滿恐懼與疲憊的臉。
倉內空間巨大,堆放著一些陳年的、散發著霉味的谷草和少量未能及時運走的、已經板結的糧食。陰冷,潮濕,絕望的氣息如同實質,壓迫著每個人的神經。
短暫的寂靜被門外更加瘋狂的撞門聲打破。木門劇烈震顫,灰塵簌簌落下。那幾頭“狼仙”的力量超乎想象,堅固的屯谷倉也未必能長久支撐。
“不能坐以待斃!”陳歲安靠著冰冷的石墻滑坐下來,顫抖著再次掏出那本殘破的薩滿手札。微弱的月光下,他強迫自己冷靜,手指劃過那些扭曲的符號和晦澀的注解。他必須找到一線生機!
手札中除了記載“血飼控狼”的邪術,也零散提到了一些古老的、用于驅逐邪惡、守護凈土的原始圖騰和儀式。這些圖騰往往需要蘊含生命力量的媒介來繪制和激活。
“五谷……代表大地生機與人類繁衍……朱砂,純陽破邪……還有……血!生者之血,蘊含不屈的意志與生命之火!”陳歲安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亮起,如同燃起了兩簇幽火。
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因激動和虛弱而有些顫抖:“有辦法!或許……可以試試!我們需要糧食,需要朱砂,還需要……我們每個人的血!”
沒有時間質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幾個人立刻行動起來,翻找出倉底那些板結的、但尚且能用的五谷雜糧;曹蒹葭從隨身的褡褳里摸出僅剩的一點朱砂;王鐵柱則用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將殷紅的血液滴入一個破碗中。
“都來!每個人!一滴血也好!”陳歲安喊道。
沒有人退縮。剩下的四個人,都默默地走上前,用匕首或碎瓦片劃破手指或掌心,將自己的血液滴入碗中。血液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帶著最后的倔強與期盼。
陳歲安深吸一口氣,用手指蘸著那混合了朱砂與眾人鮮血的、粘稠而溫熱的液體,開始在厚重的倉門內側以及四周的石墻上,按照手札上模糊的記憶和自身血脈中某種本能的指引,繪制起簡陋而古樸的圖騰。
那并非精細的圖案,而是由粗獷的線條、扭曲的符號和一些象征日月山川、狩獵與守護的抽象圖形組成。每一筆落下,陳歲安都感覺自己的精神仿佛被抽走一絲,體內的那股陰寒與此刻繪制的純陽守護之力激烈沖突,讓他頭痛欲裂,幾欲嘔吐。
就在他精神最為恍惚、幾乎要堅持不住的瞬間,一些破碎而陌生的畫面,如同沉入深海的記憶碎片,猛地沖入了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一個身形魁梧、面容模糊、披著獸皮、戴著猙獰骨飾的身影,在廣袤的林海雪原上起舞,吟唱著古老而蒼涼的調子,與天地、與百獸溝通……他感受到了那股蠻荒、原始、卻又充滿力量的氣息……那是他的祖父,陳老狠!不,不僅僅是那個混球爺爺,那是更久遠之前,流淌在陳家血脈深處的,屬于薩滿的傳承!
極致的壓力與守護的信念,如同鑰匙,打開了他體內沉睡的枷鎖!那股一直潛伏在他體內、與出馬仙力量并存的、更為古老的血脈,開始蘇醒了!
他繪制圖騰的手指不再顫抖,變得穩定而有力。血液與朱砂混合的顏料,在觸碰到石壁和木門的瞬間,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隱隱散發出一種微弱的、溫暖而剛正的光芒!
當最后一個符號完成,一個簡陋卻完整的守護圖騰籠罩了倉門和內壁一圈。一股無形的、溫和而堅定的力量場以圖騰為中心擴散開來,雖然微弱,卻如同在冰冷的黑暗中點燃了一簇篝火,瞬間驅散了部分滲入骨髓的陰寒與絕望感。
門外狼群的撞擊聲似乎為之一滯,那幾頭“狼仙”發出了焦躁不安的低吼。
“有用!歲安畫的這東西有用!”白棲螢驚喜地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