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之上,幾人各自尋了相對穩妥的枝椏,用繩索將身體與主干或粗壯分枝稍作固定,以防在睡夢中翻身墜落。離地七八米的高度,帶來了一絲虛幻的安全感,卻也隔絕了地面篝火的大部分暖意,夜間的涼意順著粗糙的樹皮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
守夜的順序經過簡單商議,定為:山魈(第一班)、陳歲安(第二班)、馬金刀(第三班)、張清霄(第四班)、石蠻(第五班,因其受傷,值守天亮前相對平靜的一段)。
山魈抱著步槍,如同雕塑般坐在一根橫向伸出的粗枝上,背靠主干,銳利的目光穿透榕樹氣根形成的天然簾幕,掃視著下方被篝火余光勉強勾勒出的模糊景象。他的耳朵微微顫動,捕捉著叢林夜晚的交響——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嚎叫悠長而凄厲,帶著原始的野性;近處,各種蟲鳴此起彼伏,織成一張密集的聲網。偶爾有夜行動物踩過落葉的細微“沙沙”聲,或是鳥類在巢中不安的咕噥。這些聲音雖然令人不安,卻也是叢林正常呼吸的節奏。
時間在寂靜與警惕中流逝。交班給陳歲安時,山魈低聲交代了幾句“一切正常,注意聽水聲方向”,便迅速將自己固定在樹枝上,幾乎在閉上眼睛的瞬間就進入了淺度睡眠,這是老兵在戰場上練就的本能。
陳歲安接替了守夜的位置。他沒有山魈那種對現代武器和戰術的絕對依賴,更多是依靠自身那點微末的靈覺和對環境的感應。他盤膝而坐,將師父傳下的那柄失去靈性的破煞匕首橫于膝上,默念著《仙家救貧術》中的靜心咒,努力將自身的感知如同蛛網般向四周擴散。
他發現,當心神沉靜下來,這片叢林夜晚的“聲音”變得更加豐富,也更加詭異。除了那些能聽見的聲響,還有一種……“寂靜”。那是一種不正常的、仿佛被什么東西刻意壓制住的死寂,偶爾會在某個區域出現,然后又迅速被正常的蟲鳴填補。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移動,它所過之處,連最微小的生物都噤若寒蟬。
他心中隱隱不安,卻又無法確定這不安的來源。只能更加集中精神,留意著任何一絲不諧的波動。
輪到張清霄守夜時,已是后半夜。這是一天中最為黑暗、也是人體最為疲憊的時刻。篝火的余燼只剩下幾點暗紅,光線幾乎完全消失,只有透過濃密樹冠的極少數星芒,提供著微不足道的照明。叢林的聲音似乎也減弱了許多,仿佛連它們也陷入了沉睡,只有風掠過高層樹葉發出的、如同嘆息般的“沙沙”聲。
張清霄依舊保持著道家的打坐姿態,呼吸綿長,看似入定,實則靈臺清明,周身有微不可查的純陽道炁自然流轉,如同一個無形的屏障,將榕樹核心區域的陰濕瘴氣稍稍排開。他守夜,靠的不僅是耳目,更是這種對氣機變化的敏銳感知。
然而,襲擊來得毫無征兆。
那東西移動時,幾乎沒有聲音。它巨大的身軀纏繞著粗糙的樹皮,鱗片與木質摩擦的聲響被夜風完美地掩蓋。它并非從地面直接攀爬,而是利用榕樹本身縱橫交錯、如同網絡般的氣根和枝干,從另一個方向,如同陰影般悄然滑近。
首先察覺到異常的,是沉睡中的馬金刀。他體內供奉的常家仙(蟒仙)對于同類的氣息有著本能的感應。即使在睡夢中,他也猛地一個激靈,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嗬”聲,身體不自覺地繃緊,一股陰冷而強大的氣息開始在他周身彌漫——仙家被驚動了,自發預警!
幾乎在同一時間,守夜的張清霄猛地睜開雙眼!他并非聽到或看到,而是感覺到一股冰冷、腥臊、帶著濃烈殺意的龐大氣息,如同潮水般從側后方的黑暗中涌來!那氣息充滿了原始的掠奪欲望,牢牢鎖定了他的位置!
“小心!”張清霄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警告!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水桶般粗細、覆蓋著暗褐色網狀花紋的巨大蛇頭,如同鬼魅般從上方垂落的濃密氣根叢中猛地探出!那張開的巨口,足以輕松吞下一頭成年野豬,口腔內部是令人作嘔的粉白色,兩顆彎曲的毒牙雖然不長,但閃爍著幽光,昭示著其并非無毒之輩。這是一條森林巨蟒,看其體型,絕對是這片區域的頂級掠食者!
腥風撲面!巨蟒的攻擊快如閃電,直取張清霄的頭部!
千鈞一發之際,張清霄展現出了龍虎山高徒的深厚底蘊。他并未慌亂后退,因為身后就是纏繞的枝椏,無處可退。只見他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順著樹枝的弧度向后一仰,同時右手早已扣在掌心的一道“五雷斬煞符”猛地向前拍出,口中疾誦:“陽明之精,雷神顯形,破邪伏魅,滅鬼雷霆!敕!”
“轟隆!”
一聲并不響亮卻異常沉悶的雷鳴在符箓與蛇頭之間的狹小空間炸響!沒有刺目的閃電,但一股至陽至剛、專克陰邪妖物的雷霆正氣如同無形的沖擊波,狠狠撞在巨蟒的頭部!
“嘶——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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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蟒發出一聲痛苦而憤怒的尖銳嘶鳴,它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弱小獵物身上竟能爆發出如此克制它的力量。雷法正氣灼燒著它的感官,甚至讓它堅硬的鱗片都感到一陣麻痹和刺痛。它猛地縮回蛇頭,巨大的身軀因為疼痛而在樹枝上劇烈扭動,攪得周圍氣根嘩啦作響。
這一下的動靜,徹底驚醒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