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林場歸來,陳歲安體內的陰寒雖因黃三太爺內丹的尋回和黃家的和解而暫時壓制,但他深知,自己與這靈異世界的牽連已然斬不斷。在曹青山和白棲螢的指點下,他決定正式設立堂口,供奉這一路上結下善緣或有所約定的仙家,一則酬謝恩情,二則也為日后有個依仗,三則,或許能借此更好地掌控自身那特殊的血脈與體質。
堂口就設在陳家那間較為寬敞的東廂房。選了吉日,凈屋灑掃,設下香案。香案是上好的紅木,居中供奉著“天地君親師”牌位,前方是一尊小巧精致的銅香爐。牌位兩側,則分立著兩面特制的、略小一些的牌位。
左手邊,是一面“黃仙”牌位,上書“黃門寶府,有恩必報”,以感念黃家最終冰釋前嫌,并承諾日后相助。牌位前擺放著新鮮的瓜果和一杯清酒。
右手邊,則是一面更為特殊的“引路仙”總牌位。這并非指固定的某一位仙家,而是代表了此行途中,那些雖未直接現身,但其氣息、其遺留的痕跡(如柳仙洞窟的指引、白仙冰窟的試煉警示,甚至那叛徒黃仙被滅后殘留的本命信物銅錢)所指向的,可能與陳歲安命運產生交集的各方靈體,粗粗算來,冥冥中感應到的竟有七十二路之多。牌位上書“七十二路引路仙,恩怨分明護周全”,前方供奉的則是清水、五谷雜糧,寓意廣結善緣,不分種類。
堂口設立當日,香煙裊裊,氣氛肅穆。陳歲安在曹青山的引導下,焚香禱告,稟明心意。就在香火燃至三分之一時,一陣陰風卷入堂內,香爐中的三炷香火頭猛地亮了一下。
緊接著,站在一旁的陳歲安突然身體微微一顫,眼神變得有些恍惚,隨即開口,聲音卻帶上了一絲尖細油滑的腔調,與他平日截然不同:
“哎呦喂,這堂口立得還算像點樣子!小子,認得我黃小樂不?”
曹青山與白棲螢對視一眼,心知這是黃仙前來道賀,并順便“串竅”附身了。這是仙家與弟馬溝通的常見方式。
“黃小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陳歲安(被附身狀態)自行拱手,姿態活靈活現。
“少來這套虛的!”黃小樂借著陳歲安的嘴說道,“我今兒來,一是給你們捧個場,二是給你們提個醒!近日,你們要有難了!那個大灰耗子,怕是要來家里找麻煩!”
“灰耗子?灰八爺?”陳歲安心頭一凜。
“可不是嘛!”黃小樂語氣帶著埋怨,“當初在老林場底下,你們可是答應幫它找那勞什子‘祀神玉’的!結果呢?俺們黃家的內丹你們找著了,灰家的事,你們撂爪就忘了?那灰八爺心眼比針鼻兒還小,它能干嗎?這不,打聽清楚你們落腳地,找上門來搗亂了!它不敢明著來,專使陰招,偷雞摸狗都是輕的,怕是要害人性命!”
陳歲安這才恍然,當時為了脫身,確實立下血誓要幫灰家尋玉,后來一連串事情,竟把這事擱置了。
“黃小爺,那……那可如何是好?”
“辦法嘛,倒是有一個,不過得看你小子的造化了。”黃小樂操控著陳歲安的身體,自顧自走到香案前,端起那杯供奉給黃仙的清酒,一飲而盡,咂咂嘴道,“咱們這西山上,有座貓老爺廟,你知道吧?你得去請貓老爺幫忙,或許能成。”
“貓老爺?”陳歲安疑惑,“不是說那廟荒廢多年,貓老爺也早就……仙逝了嗎?”
“屁的仙逝!”黃小樂嗤笑一聲,“那是得了道,不愿意搭理凡塵俗事了!但它老人家最好一口‘五燒’,你們若能誠心相請,備足厚禮,它念在舊日香火情,說不定愿意出山一趟。記住了,五燒,燒雞、燒鴨、燒鵝、燒肉、燒酒,一樣不能少!心要誠!”
說完,陳歲安身體一晃,那股附身的勁兒泄去,他恢復了清明,只覺得一陣疲憊,但對剛才的話記憶猶新。
他立刻將黃小樂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曹青山。
曹青山獨眼閃爍,沉吟片刻:“灰家睚眥必報,此事確是我們理虧在先。貓老爺……倒是克制它的不二之選。這事我來辦。”
當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曹青山就獨自出了門,直奔西山。
西山的貓老爺廟坐落在半山腰一片松林中,果然如傳說中般破敗。小小的廟堂瓦碎椽朽,布滿蛛網,供奉的神像漆皮剝落,模糊能看出是一只蹲坐的貓形。
曹青山走到廟前,整理了一下衣冠,按照黃小樂教的法子,恭恭敬敬地行禮,朗聲道:“貓老爺在上,小老兒曹青山,家住山下靠山屯,今日有事相求。家中遭了鼠患,特備下‘五燒’孝敬您老人家,今晚便擺在院中。還望您老人家念在往日情分,大駕光臨,助小老兒渡過此劫。小老兒給您磕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