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福貴心里罵了一萬句娘,但看著媳婦那副被黃皮子操控的詭異模樣,到底不敢發作,只得咬著牙,彎下腰,費力地把“春玲”背了起來。那“春玲”趴在他背上,身體輕飄飄的,卻發出“唧唧”的、如同黃鼠狼般的低笑,冰涼的氣息噴在他后頸上,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一步步挪進屋,小心翼翼地把“媳婦”放在了炕沿上。
“春玲”(黃三郎)盤腿坐上炕,那條瘸腿還故意不自然地蜷著,它用春玲的手拍了拍炕席:“小子,算你還有點眼力見兒。你黃三太爺我這折騰半天,渴也解了,可這肚子里還空落落的!餓了!去,把你藏在柜子頂上、用油紙包著的那包爐果給我拿出來!記住,要芝麻多的那包!少一粒芝麻,信不信你黃爺爺我揭了你家的房蓋!”
馬福貴一聽,心里更是驚駭,這黃皮子連他偷偷藏零嘴的地方都知道!他又是心疼爐果,又是憋屈,忍不住嘟囔道:“我告訴你啊,皮子,你……你別太過分!”
“過分?”“春玲”猛地拔高音調,尖利刺耳,它指著自己(春玲)那條瘸腿,“我這腿上的傷還流著血呢!你跟我說過分?”說著,它竟直接在炕上躺倒,兩條腿胡亂地蹬踹起來,把炕席蹬得“砰砰”響,嘴里發出嗚嗚咽咽的假哭腔,“沒天理啊!欺負我們老實修行的仙家啊!”
馬福貴看得是又氣又怕,生怕它把炕給蹬塌了,更怕它把媳婦身子折騰壞,只得連連擺手:“唉……行了行了啊!祖宗!你別作了!我給你取去!我給你取去還不行嗎!”
他悻悻地搬來凳子,從柜子頂摸出那包藏了許久、自己都沒舍得吃的爐果,果然挑了那包芝麻多的,遞到“春玲”面前。
“春玲”一把抓過,迫不及待地撕開油紙,拿起一塊就塞進嘴里,嚼得“嘎嘣”響,芝麻粒沾了滿嘴。它一邊吃,一邊還不滿足,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又提出新要求:“嗯,這爐果還湊合。不過,你黃三太爺我光吃這個可不行!我不但要吃爐果,我還要吃槽子糕(一種老式雞蛋糕)!我還要喝紅梁細水(白酒)!我還要……還要那歪脖小鳳凰(燒雞)!”
馬福貴一聽,腦袋都大了,槽子糕、燒雞、白酒,這得花多少錢!他苦著臉:“我的黃爺爺哎,這……這我上哪兒給您弄去啊?”
“我不管!”“春玲”把吃剩的爐果往炕上一扔,耍起無賴,“你現在就去給我買!買不回來,我今天就住這不走了!看你媳婦能撐到幾時!”
馬福貴看著媳婦那張扭曲的臉,心里跟刀絞似的。他知道再跟這被附身的“東西”講不通道理,一咬牙:“行!你等著!我給你買去!”他心想,趁這機會,趕緊去找老煙鬼救命才是正經!
他跌跌撞撞跑出家門,一路小跑來到曹青山家。不巧,曹青山正好出門去鄰村辦事了,沒在家。院子里只有陳歲安、白棲螢(白二姑)和曹蒹葭在收拾草藥。
馬福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得面子了,帶著哭腔把前因后果,怎么打的黃鼠狼,媳婦怎么被附身,黃皮子怎么折騰他,要這要那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說了一遍。
陳歲安三人聽完,互相看了一眼。白棲螢性子急,一拍手:“嘿!這黃三郎,還挺會挑時候!老煙鬼不在,正好咱們練練手!”
曹蒹葭微微蹙眉,但眼神平靜:“歲安,你如今立了堂口,這事,你能接。”
陳歲安深吸一口氣,感受到體內那若有若無的、與堂口仙家的聯系,點了點頭:“馬叔,別急,我們跟你去瞧瞧。”
三人跟著心急如焚的馬福貴來到他家。剛進院門,就聽見屋里傳來“春玲”尖細的叫罵聲:“……敢傷我……哼,我折騰不死你……等你回來,看我不讓你把全屯子的好吃的都給我供上來……”
白棲螢聞言,臉上堆起笑容,率先掀開門簾走了進去,聲音清脆帶著安撫:“哎呦呦,這是哪位老仙家駕臨啊?火氣咋這么大呢?您老可消消氣,消消氣!”
炕上的“春玲”見到生人,特別是感受到白棲螢身上那若有若無的出馬仙氣息,囂張氣焰收斂了些,但依舊歪著頭,撇著嘴:“哼,總算來了個明白人!咋回事,你問他!”它指著跟進來的馬福貴,“我就吃了他家兩個香瓜,還沒嘗出味兒呢,這莽漢上來就給我一鋤頭!到現在我這條腿還鉆心地疼呢!”
白棲螢笑容不變,走上前,語氣更加恭敬:“哎呦,老人家,您消消氣。這本來呢,應該是七里接,八里迎,十里鋪上紅毯接您老來唐營(指仙堂)啊。您老有啥委屈,有啥要求,盡管跟我這弟子說道說道,可別跟這不懂事的莽漢一般計較。老人山那(敬稱),您千萬消消氣,氣大傷身吶!”
這番恭敬話顯然讓黃三郎很受用,它哼了一聲,姿態擺得更高:“既然你這么說了,是個明白人,那我給你這個面子!但你得讓這莽漢給我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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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白棲螢順著它的話說,“您老是威風多,殺氣多,威風殺氣的捎帶著。只怪這屋子小,旮旯多,碰到君子倒好辦,遇到小人,他犯口舌啊,是不是,老人山那?您可千萬別跟這莽漢一般見識,他呀,就是個啥也不懂的粗人!要是得罪了您老人山那,您呀,多多海涵。有啥要求您盡管提,只要我們能做到,一定滿足您!”
黃三郎綠豆般的小眼睛(透過春玲的眼睛顯現)轉了轉,閃過一絲狡黠,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調地說:“好!既然你這么懂事,那我就直說了!你給我聽好了——‘雪花飄’、‘彎彎腰’一樣給我來一挑!‘歪脖鳳凰’、‘哈拉氣兒’一樣給我來八對兒!”
它這話用的是仙家黑話,馬福貴聽得云里霧里,但白棲螢和陳歲安卻明白。白棲螢臉色微變,低聲道:“這要的也太多了……”
“它都要啥了?”馬福貴焦急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