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小組的組建意味著行動進入倒計時。沒有專業的潛水設備,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一切都得靠土法上馬。陳歲安和王鐵柱成了屯子里的能工巧匠,在曹蒹葭的參謀和李干部帶來的小張干事好奇又擔憂的注視下,開始搗鼓他們的“潛水裝備”。
陳歲安從公社供銷社弄來了幾套厚實的橡膠雨衣雨褲,這玩意兒防水性好。他用特制的強力膠水(幾乎是屯子里能找到的最粘的東西)把雨衣雨褲的所有接縫、口袋處里三層外三層地粘死,確保不透水。然后又找來裝化肥用的、內襯有塑料薄膜的厚帆布袋,清洗干凈后,用膠皮管連接上一個給自行車打氣用的氣筒子,這就做成了一個簡陋的“氧氣囊”。下水前,由王鐵柱用氣筒子拼命往化肥袋里打氣,然后用夾子夾緊氣管。
至于觀察,他們找了木工,做了個簡單的木框,前面嵌上從公社衛生院廢品堆里淘換來的、相對平整的厚玻璃塊,邊緣用融化的瀝青密封,做成一個笨重但勉強能用的“潛水鏡”。
最后,用麻繩將鼓脹的化肥袋氧氣囊捆在背上,穿上粘死的橡膠雨衣,戴上玻璃面罩,手里再攥一把防身的匕首和一根用來探路、綁著繩子的長竹竿,這就是全部的裝備了。看上去不倫不類,甚至有些滑稽,但在當時的情況下,這已經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李干部看著這套行頭,眉頭擰成了疙瘩,但也沒說什么,只是反復強調“安全第一,情況不對立刻撤回”。
探查地點就選在最初發現“站尸”的冰窟窿附近。王鐵柱和幾個后生用冰镩子將窟窿擴大了不少,能容一人上下。
第一個下水的是王鐵柱。他到底是退伍兵,膽氣足。在眾人的幫助下,他背好沉重的“氧氣囊”,穿戴整齊,深吸幾口氣,對著陳歲安和曹蒹葭點了點頭,便順著繩子,緩緩沉入了那幽暗冰冷的湖水中。
湖面之上,寒風凜冽。陳歲安、曹蒹葭和小張干事緊緊盯著那翻滾著氣泡的冰窟窿,以及連接著王鐵柱的那根救命繩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老陳頭也遠遠地站在岸邊,搓著手,焦慮地張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感覺像過了半個世紀),繩索猛地被扯動了三下——這是約定的安全信號!眾人連忙合力將繩子往上拉。
王鐵柱破水而出,被拉上冰面,渾身濕透,嘴唇凍得發紫,呼出的白氣瞬間結霜。他一把扯下面罩,大口喘著氣,眼中還殘留著驚駭。
“咋樣?下面啥情況?”陳歲安趕緊給他披上厚棉襖,急切地問。
“邪……邪門!”王鐵柱牙齒打著顫,斷斷續續地說道,“真……真有門!好大的石頭門!還有……石獅子!跟……跟縣里城隍廟門口那個差不多!還有……不止一個‘站尸’!好幾個!穿的衣裳都不一樣!”
他描述的景象,與曹蒹葭從舊志中查到的“城闕之墟”隱隱對應上
稍事休息,換上備份的“氧氣囊”,這次輪到陳歲安下水了。
冰冷的湖水瞬間包裹全身,即使隔著橡膠雨衣,那股刺骨的寒意也清晰無比。光線透過冰層和渾濁的湖水,變得昏暗而扭曲。陳歲安調整呼吸,努力適應著水下的壓力和視野,拽著繩索,沿著王鐵柱描述的方位下潛。
越往下,水溫似乎越低,光線也越發暗淡。他打開了用防水手電筒改造的簡易水下燈(電池供電,用油紙包裹多層),光柱在渾濁的水中劃出一道有限的范圍。
很快,模糊的輪廓出現在野下方。隨著下潛,輪廓逐漸清晰——那果然是一道巨大的、布滿青苔和水垢的石質建筑!像是一座……坍塌的城門樓子的一部分?巨大的條石散落在湖底,一座斷裂成兩半的石獅子歪倒在淤泥里,面目猙獰。
而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這些殘垣斷壁之間,借著燈光,他看到了更多的“站尸”!
它們如同忠誠的哨兵,靜靜地“站立”在廢墟的不同位置。有的穿著類似最初發現的清朝官服,有的則是明朝的寬袍大袖,甚至還有更古老的、形制奇特的鎧甲……年代跨度極大!它們都保持著詭異的“站立”姿態,面容栩栩如生,在昏暗的水光和搖曳的水草映襯下,仿佛隨時會睜開雙眼。
陳歲安強忍著心悸,緩緩靠近,仔細觀察。這些尸體似乎被某種力量固定住了,并非隨波逐流。他試圖用竹竿輕輕觸碰一具離得最近的、穿著明朝服飾的“站尸”,觸感堅硬冰冷,不像血肉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