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在書房的硬榻上輾轉反側,直至后半夜才因極度疲憊沉沉睡去。也無人敢來打擾這位剛剛成婚、卻又獨宿書房的主公。
待到醒來時,窗欞外已是日上三竿,冬日的陽光透過窗紙,投下朦朧的光暈。
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角,喚親兵送來飯菜。
然而,幾口下肚,他便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菜的火候、調味,都與往日吳老三親手掌勺的水準相去甚遠,甚至有些……難以下咽。
“今日這膳食……”鄧安放下筷子,看向一旁的親兵,“可是吳老丈身體不適?”
親兵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是躬身回道:“回主公,吳師傅無恙。只是……只是夫人她……今日天未亮便起身,去了庖廚,說是……說是想跟吳師傅學習廚藝,日后……日后好親自照料主公飲食。今日的早膳和午膳,大多是夫人……在吳師傅指點下親手烹制的。”
鄧安聞言,拿著筷子的手頓在了半空。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昨夜青廬中,那張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臉龐。
她……這是哭完之后,認命了?還是想用這種方式來盡一個“妻子”的本分,試圖挽回或者證明什么?
一股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有幾分意外,有幾分無奈,更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她才十三四歲,在這個時代,卻要被迫迅速成熟,去適應一個完全陌生且前途未卜的處境。
而我,不日就要帶著她“父親”給的兵馬,脫離她父親的掌控,遠走他方。
屆時,她這個“夫人”,在我軍中又將如何自處?無親無故,年紀又小……
他不由嘆了口氣,將口中那滋味古怪的飯菜強行咽下。“何必呢……”他心中默道,卻也無法去指責或勸阻什么。
在這個時代,這或許就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也是“正確”的事情。
他不再多想,草草用完飯,正準備處理公務,便見戲志才與徐庶二人聯袂而來,顯然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主公。”二人行禮后,戲志才率先開口,面色凝重,“袁術那邊有消息了。正式軍令已下達,定于明年四月,命主公與孫堅將軍一同南下,兵發荊州。”
徐庶接口道:“志才與我都認為,四月大軍開拔之際,各方視線聚焦南下,確實是我軍北上洛陽的最佳時機。屆時混亂之中,我軍悄然脫離,不易被立刻察覺。”
然而,鄧安聽完,卻緩緩搖了搖頭。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朗陵略顯擁擠的街景,腦海中閃過昨夜袁年哭泣的臉、袁術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以及朗陵日漸不堪重負的現狀。
“四月?太晚了。”鄧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一天都不想再等在這朗陵,看袁術的臉色,應付這令人窒息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