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段煨的回信便由快馬送到了鄧安案頭。信中的字跡剛勁有力,措辭不卑不亢,清晰地表明了態(tài)度。
信中,段煨首先感謝了鄧安的“看重”與“美意”,但對“投效”一事,則明確予以拒絕。
他寫道,自己駐守華陰,首要之務在于“正農(nóng)殖谷,奉上竭誠”,大力推行“寓兵于農(nóng)”之策,使軍士耕種,減輕百姓負擔,積蓄糧草。
他強調(diào),自己所忠者,乃是大漢社稷,是朝廷法度,而非任何一方諸侯或?qū)㈩I。
他明確表示自己麾下有“步卒萬五,鐵騎五千”,并非無力一戰(zhàn)之輩,但兵戈之用,在于保境安民,護佑天子,而非為個人野心張目。
通篇下來,段煨的姿態(tài)很清楚:合作可以,談共同維護地方穩(wěn)定、保障通往長安的漕運安全之類的事情,或許有得商量;
但讓他率部投入鄧安麾下,成為其下屬,絕無可能。他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忠于漢室、扎根地方、擁有相當自保能力的實力派,而非誰的附庸。
鄧安放下絹帛,輕輕吐了口氣。
這個結(jié)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段煨果然不是李傕、郭汜那樣的莽夫,他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處事原則,而且底氣頗足。兩萬兵馬,在當下絕對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是個有想法、有原則的人。”鄧安笑了笑,并未因招攬失敗而氣惱。
“也罷,只要他不倒向李傕、郭汜,能在西面保持中立甚至有限合作,對我而言,目前也算是個不錯的結(jié)果。”
他吩咐將段煨的信件傳閱給戲志才、徐庶等人,讓他們繼續(xù)研究如何與這位“忠臣”打交道。
又過了一個禮拜,就在鄧安幾乎要放棄等待,準備認定公孫勝和劉桃枝兇多吉少之時,這天傍晚,親衛(wèi)突然來報,聲音中帶著一絲異樣:
“主公!公孫勝先生和劉桃枝將軍……回來了!他們……他們還帶回來一個人。”
鄧安心中一喜,立刻道:“快請他們進來!”他放下手中的文書,快步走向廳堂。
然而,當公孫勝和劉桃枝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并且露出跟在他們身后的那道纖細身影時,鄧安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間僵在了原地,臉上的喜悅凝固,轉(zhuǎn)而化為巨大的驚愕與難以置信。
那是一個穿著普通民女服飾、卻難掩清麗容顏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年紀,身形抽條,已初見窈窕。
她臉色蒼白,一雙大眼噙滿了淚水,泫然欲泣,正死死地盯著鄧安,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迷茫,還有一絲……連她自己或許都未察覺的、深埋的復雜情愫。
董白!
是那個在洛陽時,被他為了在西涼軍中站穩(wěn)腳跟而刻意接近、帶著吃從未見過的“火鍋”、在月下說著似是而非故事的董卓孫女——董白!
往昔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那個怯生生叫他“鄧安哥哥”、眼中帶著依賴的小女孩形象,與眼前這個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少女重疊在一起。
鄧安只覺得喉嚨發(fā)緊,一時間千頭萬緒,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派人殺了她的祖父董卓,殺了她的叔祖父董昱,滅了她的家族……而自己,曾是她灰暗童年中為數(shù)不多的“光亮”。
這真是……造化弄人,何其諷刺!
鄧安張了張嘴,剛想艱難地開口說些什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