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待命的西涼悍卒齊聲應(yīng)和,聲震屋瓦。雪亮的環(huán)首刀揚起,帶著風聲,毫不留情地劈砍下去。
噗嗤——!
利刃割開血肉、斬斷骨骼的悶響,密集得如同暴雨打殘荷。
鮮血如同壓抑了許久的噴泉,猛地從斷裂的脖頸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劃開一道道凄艷的弧線。
一顆顆頭顱滾落在地,臉上還凝固著臨死前的驚恐、茫然、或是對這世道最后的詛咒。
無頭的尸身頹然仆倒,溫熱的血液汩汩流淌,迅速匯集成一片片粘稠的、暗紅色的沼澤,順著地磚的縫隙肆意蔓延,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鐵銹腥氣,瞬間蓋過了世間一切味道。
鄧安的胃部一陣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舌尖嘗到了咸腥的味道,才勉強壓下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嘔吐感。
他不能閉眼,更不能移開視線。他必須看著,將這地獄般的景象,一寸寸刻進自己的骨子里。
這是他選擇的路,是他為了在這煉獄里活下去,必須付出的代價。
騎都尉的官印揣在懷里,此刻卻沉甸甸地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fā)疼。
“哈哈哈!好!痛快!”董旻的笑聲在慘叫聲和利刃劈砍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一揮手,一名親兵捧著一柄還在滴血的環(huán)首刀,快步跑到鄧安馬前,單膝跪地,將刀高高舉起。
“鄧都尉!”董旻的聲音帶著一絲催促“來,試試手!讓弟兄們都看看,咱們的少年英雄,可不是光會練兵的雛兒!”
所有的目光,剎那間聚焦在鄧安身上。
有西涼老兵殘忍的期待,有將官們冰冷的審視,更有那些待死之人投射來的,最后一絲微弱卻尖銳如針的怨恨與祈求。
陽光照射在遞到面前的刀身上,反射著血光和冷光,刺得鄧安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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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右手,那只手,在微微顫抖。
他知道,這一刀下去,斬斷的不僅僅是一條無辜的性命,更是他鄧安某些一直堅守著的東西。
他的手,終于握住了那冰冷粘膩的刀柄。
鄧安握著刀柄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那冰冷的觸感混合著尚未干涸的血液粘稠感,仿佛毒蛇般纏繞上他的手臂,直侵心肺。
他策馬向前幾步,脫離了大部隊,來到了跪成一排的富商面前。
董旻饒有興致地看著,臉上的肥肉擠出一個殘酷的笑容。
一個穿著錦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被兩名西涼兵粗暴地拖拽出來,按倒在鄧安馬前。
老者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沒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絕望和對這世道的憤恨,他死死盯著鄧安,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只是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就是這一聲嘆息,像一根針,刺破了鄧安強自鎮(zhèn)定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