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早朝,鄧安將成為眾矢之的。他鄭泰,該如何面對?是當場劃清界限,保全自身和背后的關系網?還是……
鄭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沒有立刻推開鄧安,也沒有出言安慰,而是任由鄧安抓著他的衣袖痛哭。他伸出略顯干瘦的手,輕輕拍著鄧安劇烈顫抖的后背,動作緩慢而沉重。
待鄧安的哭聲稍歇,只剩下壓抑的抽泣時,鄭泰才用一種異常沉靜,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開口:
“小安……哭出來,也好。”他沒有評價鄧安的對錯,也沒有追問細節,而是直接點出了最核心的問題,“你可知,明日早朝,對你而言,意味著什么?”
鄧安抬起頭,淚眼婆娑,茫然中帶著恐懼。
“意味著,從明日開始,在這洛陽城中,在所有心向漢室、痛恨國賊的人眼中,”鄭泰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如鐵,“你,鄧安,不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孩童,而是——董卓的親信,誅殺義士的幫兇。”
這話如同冰錐,刺得鄧安渾身一顫。
“伍孚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他的血,不會白流。”
鄭泰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語氣帶著一種深沉的悲涼,“但你呢?鄧安,你的路,被你自己,也被那董卓老賊,逼到了一條……最險的獨木橋上。”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鄧安,眼神復雜無比:“我現在無法告訴你該怎么做,也無法保證明日之后,旁人會如何待你。或許唾罵,或許孤立,或許……更糟。”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決絕,“但今日你既來尋我,稱我一聲先生,我鄭泰便不會在此刻棄你于不顧。”
“記住,”鄭泰按住鄧安的肩膀,力道很重,仿佛要將話語刻進他的骨頭里。
“無論明日聽到什么,看到什么,活下去。活著,才有將來。活著,才有可能……洗刷今日之恥,告慰忠魂之日。”
他的話,沒有溫暖的安慰,只有冰冷的現實和一絲在絕境中給予的、微弱的支撐。但這對于此刻精神近乎崩塌的鄧安來說,卻比任何空洞的同情都更有力量。
鄭泰沒有許諾保護,因為他可能自身難保;
他也沒有譴責鄧安,因為亂世之中,生存本身就是最殘酷的哲學。他只是在告訴鄧安:我理解你的痛苦,我明白你的處境,前路艱險,但你并非完全孤身一人。
這番話語,像一盆摻雜著冰渣的水,澆在鄧安頭上,讓他從崩潰的情緒中略微清醒過來。
巨大的恐懼依舊存在,負罪感絲毫未減,但他模糊地意識到,哭泣和后悔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明天,他必須獨自走上那座通往風暴中心的獨木橋。
他看著鄭泰那同樣凝重而疲憊的面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這亂世之中,即便是鄭泰這樣的智者,也有著深深的無力感和不得不做出的艱難抉擇。
活下去……
帶著這身洗不掉的血污和良知的拷問,活下去。
這,就是亂世給他上的,最血腥、最深刻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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