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緊張充實的修煉日程中,一道略顯清冷孤寂的身影,開始時不時地出現在練武場邊緣,尤其是童淵指導鄧安練槍的時候。
正是呂玲綺。
她依舊穿著利落的勁裝,勾勒出矯健的身姿,五官精致卻帶著疏離。
在張三豐和萬年公主持續不斷的耐心開導與陪伴下,她內心深處那求死的念頭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茫然與不甘。
她認清了現實:父親呂布與鄧安有解不開的仇怨,雙方是你死我活的敵人。
自己作為戰俘,鄧安沒有如尋常對待女俘那般將她賞賜給部下或是肆意凌辱,反而給了她相對的自由和尊重(盡管那夜的傷害是真實存在的),從世俗角度看,已算是“寬厚”。
但她心中那份屬于溫侯之女的驕傲,以及那夜留下的創傷,讓她無法輕易釋懷,對鄧安始終抱有一層厚厚的隔閡與抵觸。
然而,她對武藝的熱愛是刻在骨子里的。
親眼見到槍神童淵演練基礎槍法時那化腐朽為神奇的風采,她無法抑制內心對更高武學的向往。
于是,她開始默默地旁觀,一開始站得很遠,仿佛只是偶然路過。
后來,漸漸靠近一些,能更清楚地看到童淵的示范和鄧安的動作。
鄧安早就注意到了她。
但他沒有急于上前搭話,更沒有表現出任何施舍或憐憫。
他只是在練槍的間隙,偶爾會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目光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練習后的疲憊,微微點頭示意,然后便繼續投入枯燥的練習。
有時,他會故意在練習童淵講解的某個發力技巧時,因為掌握不好而顯得笨拙狼狽,滿頭大汗。
他也會在休息時,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喝水,與身旁的侍衛或萬年公主說笑兩句,完全看不出大將軍的架子。
這種不刻意、不逼迫,甚至偶爾流露出“普通人”一面的態度,反而讓呂玲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她發現,這個在戰場上算計她父親、在政治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男人,在練武場上,也不過是一個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會流汗、會疲憊、甚至會出丑的“學徒”。
一日下午,鄧安正在反復練習“中平刺”這一基礎動作,力求做到童淵要求的“直如線,疾如電,力透尖”。
許是太過專注,腳下一個不穩,竟踉蹌了一下,長槍差點脫手,模樣頗為狼狽。
“噗嗤……”一聲極輕微的嗤笑從旁邊傳來。
鄧安循聲望去,只見呂玲綺迅速別過臉去,但嘴角那一閃而逝的弧度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沒有生氣,反而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臂,自嘲地笑了笑:“讓呂姑娘見笑了,這槍法看著簡單,練起來可真要命。”
呂玲綺沒想到他會直接點破,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但耳根似乎微微泛紅。
童淵在一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面無表情,只是淡淡道:“心浮氣躁,下盤不穩。繼續,再加練一百次。”
鄧安苦著臉,應了聲“是”,重新凝神靜氣,端起長槍。
自那以后,呂玲綺雖然依舊很少說話,但出現在練武場邊的次數更多了,有時甚至會不自覺地看著鄧安那枯燥卻堅定的練習身影出神。
她心中的堅冰,正在某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緩慢而溫柔的力量下,悄然融化著第一層。
而鄧安,依舊保持著那份看似平靜的溫柔與耐心,他知道,有些心結,需要時間和行動來化解,強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