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身世飄零,無族望可依,無師承可靠,于這亂世之中,如浮萍無根。
投身西涼軍,或為生存所迫?手刃伍孚,或是情急自保?其中或有我等不知之隱情?若僅因其所處之位,便全然否定其人與其文,是否……稍顯武斷?”
許靖此言,已然帶上了幾分對鄧安處境的同情與對“唯出身論”的微妙反思。
“糊涂!”
許劭斷然駁斥。
“君子困頓時能堅守節操,小人困頓就會胡作非為,豈能因生存之故,便行悖逆之事?伍孚為國捐軀,血濺丹墀,天下忠義之士誰不景仰?鄧安弒殺忠良,便是自絕于士林!此乃大是大非,無可轉圜!”
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蕭瑟的庭院,聲音沉痛而堅定。
“我月旦評之所以能清議核論,進退天下士子,所依仗者,便是一股浩然正氣,一套不容逾越的德行標尺!
若因惜其才華,便為其惡行開脫,甚至加以褒揚,則月旦評何以立世?何以服眾?
士族之所以為士族,不在于官位高低,而在于傳承道統,維系綱常!
鄧安此人,出身寒微已是不幸,更兼操守有虧,縱然才華冠古絕今,亦難入清流之列!
此乃時也,命也,更是其自身之選擇也!”
許靖知其弟性情剛直,所言亦是此時士族主流觀念。
他輕嘆一聲,不再爭辯,只是道:“那……依子將之見,此番月旦評,對此子當如何置詞?”
許劭沉默良久,目光再次掃過那卷讓他又恨又惜的詩稿,最終,他回到案前,提起筆,語氣決然:
“評語當分兩面。
其一,論其才:‘詩才天縱,文體革新,開一代之先聲,其詞可泣鬼神,其勢可動山河,惜乎!’”
“其二,論其人:‘出身寒素,陷身逆虜,弒殺忠良,名節有虧,雖有逸群之才,然德不配位,終非士林之選,天下慎之!’”
他擲下筆,對許靖道:“文休,這便是吾等之公評。需讓天下人知曉,才華固然可貴,然德行、名節、出身,方是立身之基!
鄧安,便是一面鏡子,照出這亂世中,才德分離之悲?。 ?/p>
許靖默然點頭,他知道,這評語一旦傳出,鄧安“天才詩人”之名將更甚,但其“道德污點”亦將被牢牢釘在士林的恥辱柱上。
在極重鄉評、清議,將人物品藻與仕途進退緊密掛鉤的漢末,這樣的評價,幾乎斷絕了鄧安被主流士族階層接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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