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賊!這鳥路!”程咬金忍不住啐了一口,抹了把臉上的泥點子,他皮糙肉厚,尚且覺得難受,更遑論那些普通兵卒和百姓。
張清則沉默地控著馬,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他的槍囊掛在馬側,里面那些特制的石子,在這種環境下,似乎也失去了用武之地,只剩下一種無言的沉重。
天色漸晚,寒風驟起,裹挾著尚未散盡的冬日凜冽,刮在臉上如同小刀。隊伍在一片相對背風的山谷洼地停了下來,準備過夜。
所謂的宿營,毫無秩序可言。兵士們依仗武力,搶占著相對干燥、背風的位置,將百姓驅趕到更潮濕、更寒冷的外圍。
沒有人組織搭建像樣的營帳,大多數人只是胡亂找塊稍微平整點的地方,蜷縮下來,撿拾些濕漉漉的樹枝,試圖升起篝火。
然而,燃料難尋,即便升起火,也被寒風輕易吹得明滅不定,根本無法帶來多少暖意。
鄧安下令麾下兵卒圈出一小塊地方,勉強立起了幾頂簡陋的軍帳。
他沒有去搶占更好的位置,也沒有像某些西涼將校那樣,征用百姓中稍有姿色的女子“暖帳”。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接過張清遞來的、硬得能硌掉牙的粗麥餅和一小塊咸澀的肉干,就著皮囊里冰冷的飲水,機械地咀嚼著。
食物的味道幾乎無法分辨,只有填塞胃囊的本能。
夜風呼嘯,帶來遠處百姓壓抑的哭泣聲、孩童因饑餓和寒冷發出的微弱啼哭,以及更遠處,不知是狼嚎還是野狗爭食尸體的吠叫。
程咬金湊到火堆旁,試圖將餅烤軟些,卻差點把餅掉進火里,罵罵咧咧地撈起來,胡亂拍打幾下便塞進嘴里。
張清則靠坐在帳篷旁,小心地擦拭著他的槍和石子,動作一絲不茍,仿佛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借此來屏蔽這周遭無盡的苦難。
鄧安抬頭望去,沒有洛陽沖天的火光映照,夜空是純粹的墨黑,繁星點點,冰冷地俯瞰著大地上這場緩慢移動的悲劇。
呵氣成霧,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帶著泥土和死亡的氣息。
他緊了緊身上不算厚實的披風,感覺寒意如同細密的針,無孔不入地鉆進甲胄的縫隙,滲透進早已麻木的肌膚,直抵內心深處。
這一天,只是開始。
前方,還有更漫長的路,更險峻的關隘,以及深不見底的人心算計。
他閉上眼,洛陽血夜那粘稠的觸感和眼前這煉獄般的遷徙路重疊在一起,讓他的心臟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動著,感受不到絲毫暖意,只有無邊無際的冰冷與疲憊。
喜歡那天,洛陽來了個年輕人請大家收藏:()那天,洛陽來了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