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切看似如常。
遷徙的隊伍依舊在泥濘和死亡中緩慢蠕動。
鄧安依舊履行著他押運校尉的職責,面色冷峻,指揮若定。
但在暗處,計劃悄然進行。
王越以“探查前方路徑,尋找穩妥水源”為由,帶著杜夔和由李莽處悄悄接來的、依舊有些懵懂的吳老三,騎著快馬,脫離了大隊,先行向東而去。
他們的離開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在這混亂的遷徙中,小股人馬因各種原因脫離隊伍是常事。
鄧安目送著王越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心中最后一絲顧慮也隨之放下。
現在,他再無后顧之憂。
傍晚宿營,鄧安特意選了一處相對僻靜的坡地扎營。
他親自指揮底下人將自己那頂不算起眼的軍帳布置了一番,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甲,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符合他“西涼少年得志軍官”身份的、略帶矜持又隱含討好的笑容,走向了中軍董旻的大帳。
“左將軍,”鄧安對著正在由侍女捶腿的董旻躬身行禮。
“末將近日偶得一些野味,又想起昔日食肆中鼓搗出的一種新奇食法,名曰‘火鍋’,以銅鼎沸湯,薄切肉片涮食,別有一番風味。
特備下薄酒,想請將軍賞光,品鑒一番,也好驅驅這旅途寒氣?!?/p>
董旻本就貪圖享樂,對鄧安之前“鄧氏食肆”的美食早有耳聞,甚至念念不忘。
此刻聽聞又有新花樣,還是在這枯燥痛苦的遷徙路上,頓時來了興趣。再加上鄧安“西涼天才少年”的名頭,以及他參與過洛陽屠城的表現,早已讓董旻將其視為“自己人”,至少是可以籠絡、無甚威脅的晚輩。
他哈哈一笑,肥碩的臉上堆滿笑容:“元逸有心了!好好好,本將軍正好也悶得慌,便去你那里嘗嘗鮮!”
是夜,鄧安帳中。
一口造型古樸的銅鼎架在帳中央的炭火上,鼎內乳白色的骨湯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旁邊案幾上擺滿了切得薄如蟬翼的肉片、一些勉強尋來的野菜和一些鄧安利用有限條件調制的蘸料。
董旻踞坐上手,吃得滿頭大汗,嘖嘖稱奇,對鄧安的手藝贊不絕口。
鄧安與作陪的程咬金、以及傍晚時分悄然回歸并隱藏起來的張清,則頻頻勸酒。
程咬金更是發揮他看似粗豪、實則粗中有細的特長,插科打諢,不斷烘托氣氛,將董旻灌得滿面紅光,醉眼朦朧。
帳外守衛的董旻親兵,聞到帳內傳來的誘人香氣和自家將軍暢快的笑聲,也都放松了警惕,只當是一次尋常的宴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董旻已是醉意醺然,說話都有些大舌頭,拍著鄧安的肩膀,含糊地說著“少年可期”、“他日必重用”之類的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