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發泄解決不了問題,唯有事實可以。
“你知道你們美國電影《風語者》嗎?”楊柳反問道,試圖換一個他能理解的切入點。
萊昂皺了皺眉。
他其實并不喜歡那部電影。盡管是華人導演執導,講述的也是印第安人的故事,但片中那種將少數族裔奇觀化、工具化的敘事視角,總讓他隱約感到一種隔閡與不快,仿佛隔著一層玻璃觀看一個被定義好的、充斥著刻板印象的世界。
這種感受令他煩躁,當然,也可能只是他太過敏感。
片刻后,他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尼古拉斯·凱奇主演。”
楊柳忍不住打了個響指:“對,就是那部!你想,如果那些屬于少數族裔的納瓦霍人士兵不會說英語,那作戰的時候他們怎么和其他美軍士兵溝通?更別提使用密碼傳遞消息了。所以,在一個多民族國家,只有學會國家的通用語才能更好地交流,這有什么可‘強制’的?就算是中國其他省份的人,也要努力說好普通話才行啊。”
說完,她又想起什么,語帶揶揄地補充道:“我們從不搞‘文化大清洗’這一套。你再看看這路兩邊的路標,全是雙語的,上面是漢字,底下就是維吾爾語。還有我們國家的人民幣,上面可是有好幾種少數民族的文字呢!你們的美元上除了英語還有什么?咋沒見印上
navajo語(納瓦霍語)向原住民致敬啊?”
話音落下,車里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死寂。
萊昂沒有說話,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明顯緊了緊,本就偏細長的手指,骨節都隱隱泛白。
楊柳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可能過于尖銳,聽起來很有攻擊性。
她想起孔子說的“有教無類”“因材施教”,連忙放緩了語氣,聲音輕柔下來,試圖展現出耐心與理解:“當然了,我也知道你作為一個西方人,在那些成天胡說八道,給中國編造各種謊言的媒體影響下,有這樣的疑問也不奇怪。”
說到這里,她小心翼翼地瞄了萊昂一眼,見他并未動怒,依舊保持著傾聽的姿態,才繼續往下說,“但我覺得,你能在這種情況下還選擇來新疆,愿意親自來實地看一看,就已經很好了。你們美國人說seeg
is
believg,我們中國人叫做‘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相信,你這一路上,一定能親自發現那些污蔑和偏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樣的。”
萊昂聽完她這番既有事實反駁,又有情感鋪墊的“高論”,認真地思索了一陣,微微點了點頭,重復了一句:“你說的沒錯。seeg
is
believg”
楊柳滿意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放松地靠回椅背上。
不管他這態度是真心認同還是暫時敷衍,教育嘛,本就講究個潛移默化,循序漸進。
她對自己剛才這番連消帶打、既有力度又不失風度的表現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