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公社革委會的!有人反映你們家林晚寧思想有問題,私藏違禁書籍,并且有投機倒把行為!我們要進行檢查!”
馬干事倨傲的聲音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林家剛剛燃起的那點暖意。李秀蘭嚇得臉色慘白,手足無措地擋在門口。林建國聞聲從屋里出來,佝僂著背,臉上寫滿了惶恐。
林晚寧的心在最初的猛沉之后,迅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陽光下,少女身形單薄,臉色卻異常平靜,那雙清澈的眼睛直視著馬干事,沒有半分怯懦。“兩位同志,我是林晚寧。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反映,有什么依據?我們家是貧農成分,世代清白,絕對擁護黨和國家的政策。”
她的鎮定讓馬干事有些意外,他打量著她,冷哼一聲:“依據?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們家突然買了縫紉機,天天關起門不知道搞什么,生活水平遠超普通社員,這錢哪來的?還有你,不下地勞動,整天抱著舊書看,看的都是什么書?!”
他話音未落,就跟隨著他的另一名干事就要往屋里闖。
“同志,請等一下。”林晚寧側身一步,依舊擋在門前,語氣不卑不亢,“縫紉機是家里省吃儉用,加上親戚幫襯才買的,票據齊全,來源正當。至于我看的書……”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墻角王翠花那幸災樂禍的嘴臉,心中冷笑,面上卻帶著恰到好處的求知欲:“我看的都是數理化課本和農業技術書籍,是向記分員趙國強同志報備過,為了學習文化知識,爭取將來能為社會主義建設貢獻更多力量。這難道也有錯嗎?”
她刻意提高了聲音,確保周圍的鄰居都能聽到,并將趙國強抬了出來。
馬干事眉頭一皺:“趙國強?”
就在這時,得到消息的趙國強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臉上堆著笑:“馬干事!什么風把您吹來了?誤會,都是誤會!”他一邊說,一邊暗暗瞪了王翠花藏身的方向一眼。
“國強同志,這林晚寧看書的事,你知情?”馬干事問。
“知情!當然知情!”趙國強連忙道,“晚寧同志積極要求進步,熱愛學習,這是我們大隊青年人的榜樣!那些書是我從公社廢品站幫她找的舊課本,絕對沒有問題!我還鼓勵她多學知識,將來響應國家號召呢!”
趙國強的話,給林晚寧的學習行為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馬干事臉色稍霽,但目光又投向那臺嶄新的縫紉機:“那這縫紉機和改善生活的事,怎么解釋?”
林晚寧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她轉身回屋,很快拿出了兩樣東西——一是縫紉機的購買發票和票證,二是她記錄家里日常開銷的小本子,以及與孫老五交易的簡單賬目。
“馬干事,您看。”她將東西遞過去,“縫紉機是正規渠道購買。家里改善生活,一方面是我大哥在部隊,偶爾省下津貼寄回來貼補家用;另一方面,是我娘手藝好,納的鞋墊結實好看,鄰居們喜歡,愿意用雞蛋或者舊物件跟我們換。這屬于社員之間的正常互助,應該不違反政策吧?我們所有的往來,都有記錄,絕沒有多占集體一分便宜。”
她的話條理清晰,證據看似樸實卻直指要害。將“投機倒把”巧妙地解釋為“社員互助”,將收入來源歸結為“部隊津貼”和“手藝交換”,完美地規避了政策風險。
馬干事翻看著那張毫無破綻的縫紉機票和簡單的賬本,又看看眼前這個冷靜得不似農村姑娘的林晚寧,以及一旁明顯維護她的趙國強,心里已經信了七八分。再看那賬本上記錄的不過是幾個雞蛋、幾分幾毛錢,確實算不上什么“暴富”。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被王翠花那個蠢婦當槍使了。為了這點小事,不值得深究,萬一弄不好,反而落個打擾軍屬、打擊青年進步積極性的名聲。
“嗯……”馬干事合上賬本,臉色緩和下來,“看來確實是一些不實的反映。林晚寧同志積極學習,是好事。李秀蘭同志手藝好,社員之間互助,也是值得提倡的。不過,以后也要注意影響,不要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面,還是要以集體生產為主。”
“是是是,馬干事您說得對,我們一定注意!”林建國和李秀蘭連忙保證,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馬干事又象征性地在屋里屋外轉了一圈,確實只看到一些舊課本和學習筆記,還有正在做的鞋墊、枕套等手工活,便帶著人離開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被林晚寧憑借冷靜的頭腦、提前的準備和恰到好處的人情,有驚無險地化解。
躲在墻角的王翠花,看著馬干事一行人就這么走了,沒掀起半點風浪,氣得差點咬碎了一口黃牙,灰溜溜地縮回了自家院子。
危機解除,林晚寧的學習欲望更加強烈。她深知,只有盡快考上大學,獲得正式的身份和前途,才能真正擺脫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現有的課本已經不能滿足她,她需要更系統的復習資料,尤其是文科類需要背誦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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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林紅梅手里的那兩本高中課本。既然趙國強能弄到,說明通過正規渠道是有可能找到更多資料的。
她再次找到趙國強,表達了想找更多、更全復習資料的意愿。
趙國強剛承了她的情,自然更加賣力。幾天后,他果然又帶來了兩本舊書,一本是《世界地理》,一本是《政治經濟學常識》,雖然破舊,但內容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