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紉機票!
那張泛黃的、印著紅色字跡的小小紙片,此刻在林晚寧手中,卻仿佛有千鈞重。她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紙張粗糙的紋理,以及其上殘留的、屬于陸沉野的淡淡體溫。
獎勵她的?
獎勵她什么?智斗王翠花,成功守護了自己的勞動成果?還是獎勵她……沒有事事依賴他,展現(xiàn)出了自己的能力和韌性?
林晚寧的心跳如同擂鼓,一種混雜著震驚、感激、以及更深層次警惕的情緒在胸腔里沖撞。這份“獎勵”太貴重了,貴重到超出了她目前能安然承受的范圍。一臺縫紉機,在這個年代,不僅僅是財富的象征,更是家庭生產(chǎn)力和地位的象征。一旦擁有,她們家將在整個前進大隊都變得顯眼。
“這……太貴重了,陸同志,我不能要。”林晚寧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將票遞了回去。她的手很穩(wěn),但微微加速的心跳泄露了她內(nèi)心的不平靜。
陸沉野沒有接。他的目光沉靜如水,落在她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上,銀色彈幕平靜地浮現(xiàn):【她需要這個。她值得。】
“一張票而已。”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有了機器,李嬸能省力很多,你也能……多些時間看書。”
他提到了看書。他始終記得她最核心的目標。
這句話像一根精準的針,刺破了林晚寧心房最柔軟的一處。是啊,母親每天納鞋底到深夜,手指常常被針扎破,如果有了縫紉機……而且,她確實需要更多、更完整的時間來投入學習。77年并不遙遠,每一分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見她猶豫,陸沉野又補充了一句,依舊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票來路正當,我用不上。”
說完,他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轉身便走,步伐依舊沉穩(wěn)利落,仿佛只是丟下了一顆無關緊要的石子,卻在她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林晚寧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土坡后,又低頭看看手中這張足以改變她們家現(xiàn)狀的紙片,最終,緩緩收攏了手指,將它緊緊攥在了手心。
她承了這份情。這份沉甸甸的,讓她無法輕易償還的情。
當林晚寧將縫紉機票放在李秀蘭面前時,這個飽經(jīng)風霜、習慣隱忍的女人,反應比林晚寧預想的還要劇烈。她先是愣住,然后手指顫抖地拿起那張票,翻來覆去地看,眼淚毫無征兆地就滾落下來,砸在斑駁的舊木桌上。
“這……這是真的?縫紉機……咱們家也能有縫紉機了?”她哽咽著,幾乎語無倫次。對于一個擅長女紅、以此看到生活希望的女人來說,縫紉機不亞于戰(zhàn)士手中的鋼槍。
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林建國,都湊過來看了好幾眼,渾濁的眼睛里閃過難以置信的光,喃喃道:“陸同志……這禮太重了啊……”
林朝陽更是興奮地蹦了起來:“太好了!娘有了縫紉機,就不用那么累了!姐,陸大哥真好!”
全家人都沉浸在一種近乎夢幻的喜悅和不安中。
最終,還是林晚寧拍了板:“媽,既然陸同志給了,我們就收下。這份情,我們記在心里,以后有機會再還。有了縫紉機,您的手藝能發(fā)揮得更好,我們家的日子也能更快好起來。”
她的話條理清晰,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李秀蘭抹著眼淚,重重地點頭。
購買縫紉機需要錢和票。票有了,錢呢?之前賣鞋墊攢下的,加上陸沉野給的那五毛,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塊。一臺最普通的“蝴蝶”牌或者“上海”牌縫紉機,需要近百元。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但這并沒有難倒林晚寧。她找到了孫老五,直接攤牌。
“孫叔,我們很快就能買到縫紉機了。”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小覷的自信,“以后,能做的就不只是鞋墊了。枕套、桌布、甚至簡單的成衣,只要花樣好,做工細,都能做。您有沒有興趣,談個長期合作?我們可以比市場價低一成批量給您,但前提是,您得先預付一部分定金,幫助我們買機器。”
孫老五一聽,眼睛頓時亮了。縫紉機做出來的東西,和純手工作業(yè),效率和精細度不可同日而語!這絕對是筆大買賣!他想到鎮(zhèn)上、縣里那些開始講究穿戴的年輕人和干部家屬,仿佛看到了源源不斷的財源。
雖然預付定金有風險,但想想陸沉野,再看看眼前這個眼神清亮、行事老練的丫頭,孫老五一咬牙:“成!晚寧丫頭,不,林同志,孫叔信你!我預付二十塊錢定金!夠不夠?”
二十塊!這遠遠超出了林晚寧的預期!她強壓下心中的激動,面色平靜地點頭:“夠了,孫叔。合作愉快。”
有了定金,加上家里咬牙拿出的一點積蓄,以及林晚寧堅持動用的那五毛“啟動資金”,錢總算湊了個七七八八。陸沉野不知從何處得知她們還差一點,又讓林朝陽捎來了十塊錢,這次的說法是“投資,分紅從后續(xù)貨款里扣”。
他的幫助總是這樣,看似強硬直接,卻又細心地保留了她的自尊和進退的空間。林晚寧默默收下,將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牢牢記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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