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野離開后的第三天,林晚寧鋪開信紙,鄭重地給李教授回了信,明確表示自己愿意參加北方鹽堿地的考察。機會難得,風險與機遇并存,她不愿因畏懼挑戰而退縮。
將信寄出后,她回到前進大隊,將此事告知了父母。李秀蘭一聽要去那么遠、那么苦的地方,憂心忡忡:“晚寧,那地方聽說寸草不生,苦得很!你一個姑娘家,能行嗎?”
林建國也沉默地抽著煙袋,眉頭緊鎖。
“爸,媽,這是個學習的好機會。李教授是農科院的專家,跟著他能學到真本事。而且,鹽堿地要是能治理好,能多打多少糧食?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想去試試。”林晚寧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動搖的決心。
林朝陽倒是很支持:“姐,你去吧!家里有我呢!我現在可能干了!”
看著女兒眼中閃爍的、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光芒,李秀蘭和林建國最終嘆了口氣,選擇了支持。他們知道,女兒的路,已經和他們不一樣了。
幾天后,李教授課題組的具體安排通知到了學校。考察隊一行五人,除李教授和他的助手小趙外,還有省農業大學的一位土壤學研究生張偉,以及林晚寧和另一位師大生物系的男生孫浩。他們將乘坐火車前往北方的遼河省,在一個叫“紅旗坡”的實驗站進行為期二十天的實地考察和樣本采集。
出發這天,林晚寧背著簡單的行囊,在父母和弟弟擔憂又不舍的目光中,再次踏上了前往省城的班車,與考察隊匯合。
這是林晚寧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火車。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地行駛在廣袤的原野上,窗外景色從郁郁蔥蔥的農田逐漸變為略顯荒涼的鹽堿荒地,白色的鹽霜斑駁地覆蓋在土地上,植被稀疏。
考察隊的其他成員,除了李教授態度平和,其他三人對林晚寧這個“空降”的師大本科生,多少都有些疏離和審視。
農大的研究生張偉帶著知識分子的清高,言語間時不時流露出對師大生物系的不以為然;助手小趙是個踏實肯干的年輕人,但對林晚寧的能力持保留態度;生物系的孫浩則有些靦腆,不太說話。
【李教授怎么帶個這么年輕的女生來?還是師大的,能干啥?別拖后腿就行。】
【聽說她是因為一篇報告被李教授看中的,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
張偉和小趙頭頂飄過類似的彈幕。
林晚寧對此心知肚明,但并不辯解。在這種地方,實力是唯一的語言。
抵達紅旗坡實驗站,條件比想象中更為艱苦。住的是簡陋的土坯房,喝的是帶著咸澀味的地表水,白天烈日暴曬,晚上蚊蟲肆虐。
考察工作立即展開。主要是野外采樣、土壤剖面觀察、植被調查和數據記錄。工作繁重而枯燥,需要極大的耐心和體力。
張偉和小趙顯然更有經驗,操作熟練。林晚寧和孫浩則跟著學習。林晚寧學得極快,李教授講解一遍要點,她就能迅速掌握,采樣規范,記錄詳實。她甚至能憑借前世的知識和敏銳的觀察力,提出一些讓李教授都眼前一亮的細節問題。
“晚寧,你看這片區域的堿蓬長勢明顯優于周邊,你覺得可能是什么原因?”一次野外調查時,李教授有意考校她。
林晚寧蹲下身,仔細查看土壤,又用手捻了捻,甚至還湊近聞了聞,沉吟道:“李教授,這里的土壤顆粒似乎更粗糲一些,透氣性可能更好。而且,我注意到附近有一些風化的貝殼類殘骸,是不是土壤中的鈣離子含量相對較高,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鈉離子的毒害作用?”
李教授眼中閃過驚喜:“沒錯!觀察得很仔細!這就是我們常說的‘以鈣換鈉’原理的野外實證!你能想到這一層,非常不錯!”
張偉在一旁聽著,臉上的輕蔑收斂了些,但眼底還是有些不以為意。理論說得再好,也不代表實踐能力強。
真正的轉折發生在一周后。實驗站唯一的一臺用來測定土壤pH值的便攜式精密電位計突然失靈了!指針亂晃,無法讀數。而他們接下來計劃采樣的一片區域,正需要精確的pH數據來驗證一個猜想。
小趙搗鼓了半天,急得滿頭大汗,束手無策。張偉也檢查了一下,搖頭表示沒辦法。這儀器精貴,他們不敢亂拆。實驗站條件有限,送回省城維修至少耽誤半個月,行程將大受影響。
李教授眉頭緊鎖,考察陷入僵局。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林晚寧輕聲開口:“李教授,能讓我看看嗎?”
眾人都驚訝地看向她。張偉更是直接出聲:“林同學,這儀器很精密,不是鬧著玩的!”
林晚寧沒有理會,只是看著李教授。李教授看著她沉靜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你看看可以,千萬別強行拆卸。”
林晚寧接過那臺老舊的電位計。她前世在實驗室摸過的精密儀器不知凡幾,這種老式型號雖然陌生,但基本原理相通。她集中精神,仔細觀察儀器外觀和指針的異常擺動,同時,她眼前開始飛速掠過只有她能看到的、來自這臺“故障儀器”的微弱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