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經由蘇挽晴引導、融入凌昭體內的精純星辰之力,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間引發了更加劇烈的反應,卻又在極致的沖突中,撕開了一道短暫的裂隙。
凌昭身體猛地弓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周身狂暴的魔氣與那星辰之力、幽冥毒素激烈沖撞,在他體內形成了肉眼可見的能量渦流。銀色、黑色、幽綠色三色光芒在他體表明滅不定,將他映襯得如同從煉獄中爬出的鬼神。
然而,就在這片混亂的能量風暴中心,他眼中那純粹得令人心悸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潭水,劇烈地蕩漾起來。那深不見底的魔淵深處,一點微弱、卻頑強掙扎的星火,艱難地亮起。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動著仿佛被無形枷鎖束縛的眼球,目光最終落在了因脫力而半跪在地、右臂仍被銀色鎖鏈纏繞、臉色蒼白如紙的蘇挽晴身上。那目光,不再是無情的俯瞰,也不再是冰冷的殺意,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茫然、痛苦,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弱的光。
“……蘇……?”一個極其沙啞、破碎,幾乎只是氣流摩擦的音節,從他喉間艱難地擠出。
僅僅一個字,卻讓蘇挽晴渾身劇震,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涌上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酸澀。她不顧左臂的麻木與右肩火辣辣的疼痛,急切地回應:“是我!凌昭,是我!蘇挽晴!”
凌昭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仿佛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與混亂。他純黑的眼眸中,那點星火與周圍的黑暗激烈地搏斗著,使得他的眼神時而清明一瞬,時而又被魔氣徹底吞噬。
“這里……是……星殞……之地……”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與火的掙扎,“我……體內的……魔……失控了……”
他似乎憑借著那涌入的星辰之力與自身殘存意志的合力,暫時奪回了一絲對身體和意識的掌控,但也僅僅是極其脆弱的一絲。
“幽冥宗……毒……”他目光艱難地掃過自己脖頸處那依舊猙獰的黑綠色毒痕,眼中閃過一絲深刻的忌憚與憤怒,“那毒……不簡單……它能……引動……魔念……”
蘇挽晴心中凜然,果然如此!那毒素并非僅僅是為了殺人,更深層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引爆凌昭體內潛藏的魔氣!
“凌昭,堅持住!這星辰之力或許能幫你!”蘇挽晴強撐著喊道,試圖用話語穩固他這來之不易的清醒。
凌昭卻緩緩搖頭,動作僵硬而緩慢,仿佛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需要對抗千鈞重壓。他看向腳下光芒流轉的古老陣法,又看向四周漂浮的星骸碎片,眼中流露出一種復雜難明的神色,有追憶,有痛苦,更有一種……宿命般的了然。
“這陣法……是‘鎮魔古陣’……殘跡……”他聲音愈發虛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它……感應到……我的魔氣……自行……激活……”鎮魔古陣!蘇挽晴心中巨震,這名字一聽便知是上古時期用來鎮壓絕世大魔的恐怖陣法,即便只是殘跡,也擁有如此威能!
“它……在消耗……我的力量……也在……消磨……我的……生機……”凌昭的氣息越來越不穩定,周身的魔氣再次開始躁動,試圖反撲那縷清醒的意識,“我……撐不了……太久……”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在黑與明之間激烈切換的眸子,死死盯住蘇挽晴,用盡最后的力氣,吐露出至關重要的話語:
“記憶……碎片……魔源……非我本愿……是……傳承……亦是……詛咒……”
“小心……幽冥……背后……恐有……更深……黑手……”
“若我……徹底沉淪……毀掉……陣眼……核心……或可……與我……同……”
最后那個“盡”字尚未出口,他眼中那點艱難維持的星火,如同被狂風吹襲,驟然熄滅!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憤怒的魔氣,轟然爆發!仿佛因為剛才短暫的“失控”而徹底被激怒!
“吼——!”震耳欲聾的魔嘯再次響徹地下空間!銀色鎖鏈劇烈震顫,光芒明滅不定,似乎也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
凌昭再次被純粹的黑暗吞噬,他瘋狂地掙扎著,攻擊著束縛他的鎖鏈,目光掃過蘇挽晴時,只剩下被冒犯的、冰冷的暴戾。蘇挽晴看著他再次沉淪,心中充滿了無力與刺痛。但凌昭那短暫清醒時透露的信息,卻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底。
魔源傳承?幽冥宗背后的黑手?毀掉陣眼核心……與他同歸于盡?她看著在魔氣中掙扎咆哮的身影,又看向平臺中央那塊依舊散發著純凈光輝的星辰核心,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凌昭拼盡最后一絲清醒傳遞給她的,是求生的線索,也是……絕望的選擇。殘識歸墟,雖只一瞬,卻道破了驚天的前因。而這剛剛窺見的一角真相,又將把他們的命運,推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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