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帶來的眩暈感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腐敗氣息,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霉味。月光在這里顯得吝嗇而扭曲,被層層疊疊、形態(tài)怪異的巨大樹冠切割成慘淡的碎片,勉強照亮腳下濕滑、鋪滿厚厚黑色落葉的地面。
凌昭半倚在蘇挽晴身上,雙眸緊閉,眉頭緊鎖。體內(nèi)那被“鎮(zhèn)源碑”碎片強行扭轉(zhuǎn)的平衡極其脆弱,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魔種與逆脈之力并未被馴服,只是在那蒼茫古老的“鎮(zhèn)源”之力暫時介入下,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僵持與緩慢的彼此消磨中。這過程依舊帶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卻不再是之前那種失控的暴走,反而像是一場在他經(jīng)脈深處無聲進行的慘烈戰(zhàn)爭。他的氣息微弱,但內(nèi)核中卻涌動著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穩(wěn)定的力量波動。
蘇挽晴不敢大意,小心地扶著他,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這片陌生的森林。這里的樹木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樹干扭曲,樹皮呈現(xiàn)不健康的黑褐色,許多地方覆蓋著厚厚的、發(fā)出磷光的苔蘚,提供著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卻也顯得鬼氣森森。四周寂靜得可怕,連一聲蟲鳴鳥叫都聽不見,只有兩人壓抑的呼吸聲和腳踩在腐爛枝葉上發(fā)出的“沙沙”聲。
“我們暫時安全了,但此地不宜久留。”蘇挽晴低聲道,試圖攙扶凌昭尋找一個相對穩(wěn)妥的落腳點。凌昭緩緩睜開眼,眸底深處閃過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冷靜的審視。他嘗試調(diào)動一絲內(nèi)力,立刻感到經(jīng)脈中兩股力量的劇烈排斥與那“第三方”力量的強行鎮(zhèn)壓,悶哼一聲,唇角又溢出一縷血絲。
“別動!”蘇挽晴急忙制止,“你體內(nèi)情況復雜,需靜觀其變,不可妄動真氣。”凌昭點了點頭,聲音沙啞:“玄七……”“是他。”蘇挽晴取出那枚非金非木的令牌,此刻令牌上的微光已徹底黯淡,觸手依舊溫潤,卻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動,“他兩次出手,目的難測。這令牌……似乎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她回想起那行字——“目的地未知。險。”心不由得沉了下去。聽雨樓的殺手,絕不會做無的放矢之事,他提醒“險”,意味著此地恐怕比看起來更加危機四伏。
“無論如何……暫脫險境。”凌昭勉力站直身體,依靠在一棵巨大的、散發(fā)著微光的怪樹樹干上,“先弄清……這是何處。”
兩人稍作休整,蘇挽晴仔細檢查了凌昭的脈象,發(fā)現(xiàn)那混亂的力量在“鎮(zhèn)源”余韻的影響下,竟真的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相互抵消、融合,只是這過程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徹底崩潰的下場。她心中稍定,至少暫時找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續(xù)命之法。
他們開始小心翼翼地在這片腐朽的森林中移動。腳下的泥土松軟黏膩,仿佛隨時會陷下去。越往深處走,光線越發(fā)昏暗,那些發(fā)光的苔蘚也漸漸稀少,周圍開始出現(xiàn)淡淡的、灰白色的霧氣,帶著一股更濃的腐朽甜膩之氣,令人作嘔。
“小心這些霧氣。”凌昭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低聲提醒。他雖無法動用內(nèi)力,但武者的直覺仍在。蘇挽晴屏住呼吸,從懷中取出一個精巧的玉瓶,倒出兩粒清香撲鼻的解毒丹,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遞給凌昭。“含著,可避瘴癘。”
丹藥清香在口中化開,暫時驅(qū)散了那甜膩之感。但兩人心中的警惕卻提到了最高。這片森林,安靜得太過反常了。又前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霧氣稍淡,隱約出現(xiàn)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地帶。然而,當他們看清開闊地帶上的景象時,即便是凌昭,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縮。
只見那片空地上,散落著數(shù)十具骸骨!這些骸骨形態(tài)各異,有人類的,也有許多奇形怪狀、體型巨大的獸類骨骼。它們無一例外,骨骼都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漆黑之色,仿佛被劇毒侵蝕了無數(shù)歲月。有些骨骼甚至已經(jīng)風化碎裂,與黑色的泥土混在一起。
而在這些骸骨中央,生長著一株極其詭異的植物。它不過半人高,通體呈暗紫色,沒有葉子,只有光禿禿的、如同扭曲脊柱般的莖干,頂端卻盛開著一朵臉盆大小、顏色艷麗到妖異的花朵。花瓣層層疊疊,呈現(xiàn)出一種仿佛有血液流動的深紅色,花心處,卻不是花蕊,而是一張如同人臉般的詭異圖案,似乎在無聲地獰笑。
那濃郁的、帶著腐朽甜膩氣息的源頭,正是這朵妖花!“噬魂妖蘭!”蘇挽晴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帶著一絲驚懼,“古籍記載,只生長于至陰至穢之地,以生靈精血魂魄為食,其花香能惑人心智,消融血肉……這些骸骨,恐怕都是它的養(yǎng)料!”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那朵“噬魂妖蘭”無風自動,輕輕搖曳起來,那股甜膩的香氣驟然變得更加濃郁,如同活物般,絲絲縷縷地向兩人纏繞而來。周圍的灰白霧氣也似乎受到牽引,開始緩緩向他們合攏。
與此同時,四周的黑暗深處,傳來了一陣細微而密集的“窸窣”聲,仿佛有無數(shù)東西正在腐爛的枝葉下快速爬行,并向他們包圍過來。
前有妖花攔路,側(cè)有詭異毒霧,后有未知生物逼近。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這片腐朽之林,果然暗藏殺機!凌昭眼中寒光一閃,強忍著經(jīng)脈的劇痛,緩緩站直了身體。蘇挽晴也握緊了手中的短劍,內(nèi)力暗自提聚。新的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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