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平淡無奇,不帶絲毫煙火氣,卻仿佛蘊含著無形的法則之力,直接穿透了凌昭以星辰之力布下的氣息封鎖,在他識海深處悠悠回蕩。剎那間,凌昭只覺周身空間微微凝滯,仿佛被無形的蛛網黏住,星元的流轉都滯澀了半分。
暴露了!
而且是被一位金丹期的大修士直接點名!
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凌昭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強行突圍?在一位金丹修士的神念鎖定下,成功率無限接近于零。金丹與筑基的差距,是生命層次的鴻溝,絕非功法或意志可以輕易彌補。
電光石火間,凌昭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最終盡數化為一片冰冷的決絕。既然無法逃避,那便直面!至少,要親眼看看這位“薛長老”是何等人物,探查這龍潭虎穴的究竟!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驚悸的神魂,星辰道基微微震顫,將那股外來的壓迫感稍稍驅散。他整理了一下因潛行而略顯凌亂的衣袍,臉上刻意逼出的那一絲驚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少年人特有的、混合著緊張與倔強的平靜。
他不再隱藏身形,從墻角的陰影中緩緩步出,走向那扇看似普通的莊園后門。
“吱呀——”
未等凌昭叩門,木門便自動向內開啟,一名身著灰衣、面無表情的仆從站在門內,眼神空洞,對著凌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動作僵硬得不似活人。
凌昭目光微凝,看出這仆從乃是一具以秘法煉制的傀儡,其體內隱有鬼氣流轉,顯然是幽冥宗的手筆。他不動聲色,邁步踏入其中。
門在身后無聲關閉,將外界徹底隔絕。
莊園內部別有洞天,與外界的冷清破敗截然不同。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布局精巧雅致,廊檐下懸掛著散發柔和白光的宮燈,映照著奇花異草,恍若世外桃源。然而,在這片靜謐祥和之下,凌昭敏銳的靈覺卻能感受到無處不在的、陰寒刺骨的隱晦氣息,如同潛藏在美麗畫皮下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
傀儡仆從引著凌昭,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一處臨水而建的精舍之外。精舍四面軒窗敞開,垂著薄如蟬翼的紗簾,隱約可見內部燈火通明,有數道人影坐落。
“貴客已到。”傀儡仆從生硬地通報了一聲,便躬身退至一旁,融入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凌昭定了定神,掀開紗簾,步入精舍。
室內陳設華美,燃著不知名的熏香,氣味清雅,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迷幻之感。主位之上,坐著一位身著玄色寬袍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癯,頭發灰白,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著,看上去就像一位尋常的隱居學究。但當他抬起眼皮,目光掃來時,凌昭頓時感到一股如同山岳般的無形壓力降臨,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讓他呼吸微微一窒。
那雙眼睛,看似渾濁,深處卻仿佛有幽冥旋渦在轉動,能吞噬人的神魂。
這便是薛長老!一位真正的金丹修士!
在薛長老下首,分別坐著幾人。左邊是凌昭之前跟蹤的那隊人馬中的錦袍中年和那名佝僂老者,此刻兩人正襟危坐,神態恭敬。右邊則是一名身著艷麗紅裙、容貌嫵媚的女子,指尖把玩著一枚血色玉佩,眼波流轉間,帶著勾魂攝魄的魅力,其氣息竟也是筑基后期。此外,還有幾名氣息不弱于筑基中期的修士垂手侍立在后。
凌昭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目光中帶著審視、好奇,以及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晚輩凌昭,誤入前輩清修之地,還請前輩恕罪。”凌昭不卑不亢,對著主位的薛長老拱手一禮,姿態放得極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暫時的隱忍是必要的。
薛長老并未立刻回應,只是用那深不見底的目光打量著凌昭,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淡:“觀星閣的星辰之力……如此精純凝練,小小年紀便有筑基中期修為,更兼神識敏銳,能潛入到此地方被老夫察覺,不錯,很不錯。”
他竟一眼便看穿了凌昭的根底!
凌昭心頭再震,面上卻竭力保持平靜:“前輩謬贊,晚輩愧不敢當。”
那紅裙女子掩口輕笑,聲音酥媚入骨:“薛長老,看來咱們這‘閑云莊’,今晚是來了位了不得的小客人呢。觀星閣的余孽,竟敢主動送上門來,這份膽色,倒是令人家刮目相看。”她目光在凌昭身上流轉,帶著毫不掩飾的興趣。
那錦袍中年冷哼一聲,語帶不屑:“不過是無知者無畏罷了。長老,此子跟蹤我等至此,定然知曉了些許計劃,留之不得,不如讓屬下……”
薛長老微微抬手,制止了錦袍中年后面的話。他看著凌昭,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小友不必緊張。老夫雖出身幽冥宗,卻也惜才。觀星閣已亡,樹倒猢猻散,你又何必執著于過往,為一座廢墟殉葬?”
他語氣溫和,仿佛長輩在勸導晚輩:“流云城即將變天,識時務者為俊杰。以你的資質心性,若愿歸順我幽冥宗,老夫可親自為你引薦,賜你核心弟子身份,資源功法,絕不吝嗇。遠比你在觀星閣做個尋常內門弟子,前途遠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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