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來得又急又密。
梧桐山云霧繚繞,科技園的玻璃幕墻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像一塊塊蒙塵的鏡子。智擎機器人公司內(nèi)部,卻比天氣更陰沉。
一封律師函如驚雷炸響——重要客戶“華科智能”單方面終止三年戰(zhàn)略合作,并索賠違約金八千萬。理由直指公司副總陳小兵:涉嫌泄露華科新一代工業(yè)機器人核心控制算法,并利用職務(wù)之便,與華科董事長獨女發(fā)生不正當關(guān)系,致其意外懷孕后情緒崩潰,住院治療。
消息一出,全公司嘩然。劉大明在董事會上拍桌怒吼:“陳小兵!你毀了我十年心血!”阿惠癱坐在辦公室,臉色慘白,手指死死攥著那串卡地亞手鐲,指節(jié)發(fā)青。她曾力捧陳小兵,稱他“有眼力見兒”,如今卻成了最大笑話。
更致命的是,華科正在推進的“國家智能制造2025”專項項目,合同金額三億,原定由智擎提供核心伺服系統(tǒng)。若合作破裂,智擎不僅拿不到這筆救命錢,還將被列入政府采購黑名單——資金鏈斷裂只是時間問題。
劉大明連夜召集三個技術(shù)總監(jiān)赴華科總部談判。
第一人,西裝革履,帶ppt、紅酒、禮品,被保安攔在樓下;
第二人,是老張,帶技術(shù)方案,卻被cto一句“你們連自己人都管不住,還談什么合作?”轟出門;
第三人,哭著回來:“他們說,再派花瓶來,就報警。”
絕望如潮水漫過劉大明的辦公桌。他翻遍員工名冊,目光停在一個名字上:李志國。
“那個邋遢的技術(shù)員?”阿惠聲音尖利,“他連西服都沒有!穿個破t恤去見華科cto?人家會以為我們瘋了!”
“可他的代碼,從來沒出過錯。”劉大明喃喃道,“去年伺服電機溫漂問題,全組三天沒解決,他兩小時搞定。上個月機械臂抖動,也是他半夜爬起來調(diào)的參數(sh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三年前,華科第一次來考察,cto隨口問了個關(guān)于諧波減速器壽命的問題,全場沉默,只有角落里的李志國低聲答了一句:“用滲碳淬火+表面納米涂層,壽命可提升40%。”當時沒人注意,但cto記住了。
“死馬當活馬醫(yī)吧。”劉大明嘆氣,“至少,他腦子里有東西。”
第二天清晨,李志國被叫到會議室。
劉大明罕見地沒坐老板椅,而是站在窗邊,背影佝僂:“華科要見你。如果你能談成,立刻轉(zhuǎn)正,加薪三倍,配獨立實驗室。”
李志國冷笑,手指摩挲著帆布包上的補丁:“現(xiàn)在想起我了?當初趕我走的時候,怎么不想想‘腦子里的東西’值多少錢?”
“算我求你。”劉大明轉(zhuǎn)過身,眼窩深陷,“公司倒了,五百人失業(yè),包括你媽寄望的那份工資。”
李志國沉默良久。他想起母親上月電話里說:“甘蔗收成好,多賣了兩千塊,給你存著娶媳婦。”他想起老周那件深藍色外套,想起三年來每一個被無視的深夜。他知道,這不是為公司,而是為自己——證明那套“只看本事”的規(guī)則,依然存在。
他點頭:“我去。”
但他拒絕換衣服。“我就這樣去。”
阿惠差點暈倒:“你穿成這樣,華科會以為我們瘋了!”
“那就讓他們覺得我們瘋。”李志國淡淡道,“反正,他們要的是技術(shù),不是模特。”
出發(fā)前夜,他做了三件事:
一、洗了澡,剪了指甲,把t恤熨平——不是為了討好,而是尊重技術(shù)本身;
二、整理三年來所有技術(shù)筆記,手繪了七張核心電路圖;
三、去老周宿舍,歸還那件深藍色外套,并留下五百塊錢。
老周沒接錢,只說:“穿干凈點,別給咱湖南人丟臉。”
次日,李志國站在華科總部大樓前。
這棟建筑形如巨鼎,氣勢恢宏。門口保安打量他:舊t恤、牛仔褲、帆布鞋,背著一個磨邊的包。正要攔下,前臺忽然跑出來:“是李工嗎?cto等您半小時了!”
原來,華科cto早就交代:“若智擎派李志國來,直接帶進會議室,不必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