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著寶馬3系,住著前海精裝公寓,朋友圈全是高爾夫、紅酒、游艇。他常對新人說:“在深圳,第一印象決定生死。你穿什么,別人就認為你值什么。別跟我談能力——能力是底線,形象才是天花板?!?/p>
李志國嗤之以鼻:“虛偽!”
可沒人聽他的。女同事們繞著他走,怕他身上的味道;男同事聚會不叫他,嫌他“掃興”;連食堂阿姨都多收他五毛錢——“你衣服太臟,弄臟我的桌子?!?/p>
只有一個人例外——清潔工老周。
老周五十多歲,湖南衡陽人,每天早上六點來打掃技術部。他話少,動作輕,從不打擾任何人。有次李志國發燒到39度,趴在桌上睡著了,老周默默給他蓋了件舊外套。
那是一件深藍色夾克,洗得發白,但干凈,無異味,袖口磨得起了毛邊,卻整齊地縫著補丁。
“小伙子,不是世界對你不好,是你把自己關起來了。”老周低聲說,聲音沙啞如砂紙。
李志國沒回答,只是把臉埋得更深。但那件外套,他一直沒還。
三天后,他悄悄去超市買了香皂、洗發水,第一次在出租屋的公共浴室洗了半小時。出來時,皮膚發紅,頭發滴水,可整個人輕了幾斤。
他開始每天洗頭,指甲用小刀刮干凈,t恤雖然舊,但再沒油漬。他不再拒絕團建,只是坐在邊緣,安靜聽。有人問技術問題,他答得簡短卻精準。
老周看見,沒說話,只是第二天多給他留了一杯熱水。
三年過去,李志國仍是“實習技術員”,沒有轉正,沒有獎金,連工牌都是臨時的。工資卡每月進賬三千五,扣掉房租水電,剩不下多少。他給母親寄錢,謊稱“公司管吃住,花不了多少”。
而陳小兵,已掌管市場與公關,年薪六十萬,配股分紅,辦公室帶落地窗。
兩人偶爾在電梯遇見。陳小兵西裝筆挺,噴著古龍水;李志國t恤牛仔褲,背著帆布包。一次,陳小兵忽然說:“志國,其實……你可以換個活法?!?/p>
李志國看著他:“怎么活?穿你的二手西裝,說你的話,做你的事?”
陳小兵沉默片刻:“我只是不想看你爛在這里?!?/p>
“我沒爛?!崩钪緡溃拔以诘纫粋€機會——一個只看本事,不看衣服的機會?!?/p>
陳小兵搖頭:“這世上,沒有那種機會。”
李志國沒爭辯。他知道,陳小兵說的是現實。但他信的是另一套規則——父親教他的那套:實心做事,天不欺人。
他不知道,這套規則,正在悄然醞釀一場風暴。
而風暴的中心,正是那件深藍色外套——老周后來告訴他,那是他兒子留下的。兒子也是技術員,在深圳打工,三年前車禍去世,只留下這件衣服。
“他跟你一樣,不愛說話,但手特別巧?!崩现苷f,“可惜,沒人看見?!?/p>
李志國把外套疊好,放在枕頭下。從此,他不再自暴自棄。
不是為了討好世界,而是為了不讓另一個“自己”,白白死去。